孩童在博取成人的信任感方面,一貫有着先天優勢,金日磾不好打聽的消息,他弟弟金倫卻方便的多。
自打來到這座漢人的都城,金日磾無一日不在想着渾邪王,更忘不了王座上那具無頭屍體!
「漯陰侯…夕陰街」
金日磾重複了一遍,暗自記下這兩條關鍵信息。
「兄兄長。」身旁的金倫掃了眼門口方向,低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去殺了他?」
「不急!」
金日磾卻搖搖頭,臉色陰晴不定,「急不得,渾邪王現在是漢庭的大貴族,我們動不了他。」
殺父之仇必須報,但不能魯莽行事,否則極有可能報不了仇,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對此金日磾看得通透,不至於被仇恨沖昏頭腦。
「我近期了解過,漢人大貴族如果沒有官職,必須去封地就國。」金日磾冷冷道,「渾邪王卻被留在京城,可見皇帝也在防着他!」
「只要有間隙,咱們就有機會。」
「等!」
金倫神情有些沮喪,「那,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給阿達報仇?」
兩人獨處的房間內,金日磾眼中露出深邃的光芒,「等到我們兄弟在漢庭爬起來,做大官的那一天!」
雖然在長安待的時間不久,金日磾依舊發覺了漢人與匈奴人的不同。
在匈奴,是大貴族,麾下就一定有大部落,手握大權。
可在漢朝。
貴族只享受好處,權力卻是在『官員』手中。
是大貴族,不一定是大官,手中可能一個兵都沒有,當了大官的,也可以不是大貴族,甚至,根本就不是貴族!
封侯難,但金日磾不需要封侯,他只需要可以復仇的權柄,做官即可。
「先往上爬!」
金日磾道出了自己的謀劃,「只要爬的夠高,官職夠大,用漢人的權力便能復仇!」
弟弟金倫聽罷,心中隱隱有些擔憂,漢人能允許匈奴人身居高位嗎?
不過。
轉瞬間,他便想起一事,臉上浮現喜色,「漢人的大王子好像很器重兄長,我們在他手下做大官?」
金日磾看了弟弟一眼,沒有反駁,只是糾正道:「不是大王子,是太子。」
「嘿嘿,都一樣」
金倫終究年少,困境消弭,很快便喜滋滋的暢想起來,年長一些的金日磾,臉上卻沒有笑意。
他確實想從太子身邊一步步往上爬,也能感受到太子的特殊對待。
宮中那些護衛,願意跟一個匈奴娃娃點頭示意,不就是看在太子經常把他帶在身邊。
然而。
對於那份器重,金日磾卻有些惶恐不安。
因為來的太過莫名其妙!
漢人太子,為何要屈尊與一位匈奴俘虜攀談,還時常喚到身邊親善以待?
許多難眠的夜裏,金日磾都會因此產生無數遐想,有的充滿陰謀、有的充滿血腥,更有的,充滿激情
嘶!
少年忽然打了個冷顫,連忙將這些無厘頭的想法碾碎。
想太多無用,現實很殘酷。
金日磾沒有探詢答案的資格,現如今,他唯一能做的、要做的,就是借着太子的青睞,往上爬!
一個大漢列候,可不是一個牽馬小子能殺的
思緒漸止。
金日磾從床榻角落抱起一捆竹簡,儘管弟弟愁眉苦臉,金日磾仍舊用眼神逼視他來學習。
這些都是太子遣人送來的,有開蒙的《倉頡篇》、《博學篇》,也有寫滿微言大義的經傳。
漢人典籍看的越多,金日磾對漢朝越發敬畏。
以往一些渾渾噩噩的念頭豁然開朗,一些懵懵懂懂的迷霧,仿佛也找到了真相。
在《公羊傳》中,有九世之讎尤可報也!
在《左氏傳》中,有專諸刺吳王僚
就像聽着宦官獻殷勤一樣,金日磾為了快速消除語言障礙,誰說話,他都會聽一耳朵。
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