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姑比比劃劃的說：「當然是賣過啊！剛剛開放那會兒，我還年輕，編了幾張蓆子，到集市上擺了老半天，才賣掉了兩張！一張八塊錢！連給家裏買油鹽的錢都不夠！」
八姑這麼說是有些誇張了，不過，每張八塊錢，袁媛略一心算，也就知道性價比着實不高。
她點點頭，說：「八姑，那你們是缺一個包裝金花席手藝的人。」
八姑笑着說：「我才不懂這個！反正又不指望這手藝吃飯！我的兒女，包田的包田，打工的打工，不勞我老太婆煩心了！」
袁媛看見八姑動作極快，十指翻飛猶如殘影一般，編好了四個面之後，再把它們編結起來，手藝之巧，比她強多了。她托着腮幫子，欣賞八姑那猶如藝術表演一般的編織手藝，說：「八姑，你還會織什麼？」
八姑說：「要說會，花樣很多。基本的蓆子、枕席、坐墊、涼門帘，還有花巧點的扇面、針線簍子、小袋子，給小孩子的花鳥魚蟲，都會。」
袁媛不禁鼓掌：「您會得真多！」
她再也不嫌八姑貪小便宜個沒夠了！
「我還不是最巧的那個。村子中間，玉潔堂里的三個姑婆，她們才是最最厲害的。全村上下，無人能比。」八姑被誇得，臉上露出少女般的紅暈來。
袁媛一驚：「玉潔堂的姑婆，是那幾個自梳女嗎？」
八姑說：「對啊。她們都是從南洋回來的。當年大家都沒米吃，村里好幾個小寶寶，都是靠她們從南洋帶回來的奶粉、米粉養活下來。我們村里沒死人，也都多虧了有這些姑婆幫襯。她們老了在主家做不動了，落葉歸根回來，現在吃着公家米。」
袁媛傻乎乎地問：「公家米，是發工資嘛？」
八姑笑了，放下手裏的活計，摸了摸袁媛頭髮，說：「什麼工資。那是皇糧才叫工資。公家米，就是族裏出錢養活她們啊。人生在世，不就是你幫我，我幫你？」
平日八八卦卦，風風火火，一張嘴能跑出火車的八姑，驟然說出這麼溫情哲理的話，袁媛心裏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說不上什麼滋味。
「編好了！」
八姑把竹繃子、竹夾子一解開，一個小巧玲瓏的草編小袋子落在她掌心裏，她把小袋子遞給袁媛，「你看看合用不？」
撫摸着那柔軟的袋子，袁媛不禁溫柔微笑：「謝謝八姑。」
「八姑，什麼時候你有空了，可以帶我去玉潔堂，認識一下那些姑婆嗎？」
「她們一般不喜歡見外人，我儘量啦。」八姑敷衍着，突然疑惑地看着袁媛，「袁媛，你問那麼多幹嘛啊？有得發達嘛？」
袁媛看了一眼八姑屋檐底下掛着的，琳琅滿目的東西，卻問了個風馬牛全不相干的話：「你這些竹編柳編草編，是準備幹什麼來？」
「下次墟日賣咯。我還沒輪得上吃公家飯，幫補一下，也是個買米錢嘛！」
袁媛說：「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你這些東西可以全部變成錢？」
八姑當然不信，並且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你騙人的吧？」
袁媛說：「你不信，就跟我去村委會走一趟？」
想想加了一句：「反正你又不虧！」
八姑果真受激，站起來就往門外走，走得比袁媛還快，袁媛要邁開大步子才能追得上她。進了村委辦公室，把幾個摳腳喝茶聊天的給嚇住了。八姑就是八姑，大吼一聲：「阿海！借電話！」
理由都用不着一個，江入海乖乖雙手捧着電話機送上。八姑看向袁媛，袁媛撥通了文蘭電話。文蘭很快就接了，熟稔又輕快，「袁媛，找我有什麼事嗎？」
袁媛說：「我又要來找你這個財神奶奶帶發財咯。這次是手工藝品。」
「那還不好辦，貨板先給我看看。車錢茶水費不會少。星期天，華僑賓館見。」
「好。」
袁媛說：「這次有一點麻煩，東西不是我自己的。是我們村幾個老阿婆的。」
「哈！這樣啊！那先墊支百分之十，按照市場價來。回頭還有好事情便宜你！」文蘭說，「準備一下，我下星期帶團過來，抽空見見你們縣裏的扶貧辦的人吧！他們正缺產品呢！」
袁媛笑了：「好。要的就是你這句！」
掛掉電話，她聳聳肩：「成了。城裏帶華僑團的大導遊，大小姐。要讓華僑來買你的東西。八姑，這幾天把你的貨理一理，星期天拿到鎮上華僑賓館門口匯合吧。」
眼見她一個電話輕鬆搞定一筆生意，還要是賣給華僑的，整個村委辦公室里都安靜了！！
一雙雙眼睛，鼓得老大，集中在袁媛身上。
相比起保持淡定的袁媛，八姑簡直表情崩裂，目瞪口呆看着袁媛：「這就行了？你不要騙老太婆啊？」
袁媛說：「怎麼會騙你。定金明天就能收到了——不過，你能去郵局去匯票麼？」
開心得一蹦三尺高，八姑高聲道：「我怎麼不會！讓我兒子去取就好了！哇，袁媛，你是真的有本事啊！這樣，見姑婆的事，就包在八姑身上了！！」
她把胸脯拍得山響，袁媛樂了：「八姑，現在錢還沒收到呢，就信我了？」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八姑道：「八姑不認得字，八姑又不是傻子！難道說話聽音都不會嗎？剛才你一字一句，八姑都聽在耳朵里呢，那還能有假？八姑相信你！」
斬釘截鐵的，袁媛聽見了，心裏暖暖的。她心裏想：上輩子跟村子裏的人關係處不好，一門心思就撲在了江裴偉和他媽身上。其實只要用對他們心意的十分之一對村子裏的所有人，那回報就不止一百倍了。
也真的是死過一回才得到的教訓！
上輩子剛結婚，錢全部被江裴偉拿走創業了，她當了一段時間嬌妻。在家裏伺候齊寶蓮，每天早早地做好早飯，筷子放好，等齊寶蓮起床，她捧洗臉水到床前，讓齊寶蓮洗刷乾淨，拿起筷子就有的吃。午飯因為江裴偉不回來，簡單弄一點吃吃，粗茶淡飯，不見半點油星子。晚飯按照江裴偉喜歡的口味，變着花樣來吃，偶爾江裴偉喝多了回來，還得熬醒酒湯，伺候他喝下，等他睡着了之後，打掃乾淨他吐出來的穢物，洗乾淨他的衣服，才能歇下。
——這些都是基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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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個電話的奇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