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沈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兒終於中舉了!
沒枉費你嘔心瀝血,殫精竭慮,供我兒子讀書,你趕緊把藥喝了,安心上路吧!」
劉氏端着一碗藥汁兒,滿臉嫌棄地站在髒臭的柴房裏。
她看向躺在角落的女人時,眼神七分冷漠,三分嫌棄,剩下的,除了倨傲還是倨傲。
她面前的半截破木板上,躺着一個乾瘦的女人,一張發黑髮硬的破棉絮蓋在她身上,仿若無物。
也不知她流了多少血,那血竟透過木板淌到了木板外的地上,發黑髮臭。
若不是女人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已經死了。
顧昭明中舉了?
沈蓉先是一喜,可隨即反應過來,劉氏後面話里的意思。
喝藥?
安心上路?
什麼意思?
沈蓉想到某個可能,呼吸有些急促,
她試着從木板上爬起來,卻發現身上早已經凍僵,手腳也不聽使喚了。
她艱難地側過頭,試圖說些什麼。
結果,左邊臉上那塊醜陋的疤,將劉氏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你磨蹭什麼?趕緊喝藥!我兒子可是舉人了,你一個醜八怪,也配?」
劉氏反應過來自己被嚇到,嗓門都高了好幾個度。
沈蓉緩緩地抬起胳膊,撫上了自己的臉。
不用照鏡子,也不用摸,她也清楚她現在的模樣。
那左半邊臉坑坑窪窪的,被一塊褐色的疤佔據了大半。
右半邊臉雖不曾損傷,可因操勞過度,早已經衰老得如同老嫗一般,鬆弛乾癟,皺紋橫生,早已經沒有了當姑娘時一分顏色。
她十五嫁作顧家婦,短短十年時間,花信剛過,她就已經被搓磨得如同老婦一般,衰老,滄桑。
她臉上那道疤,當初全拜劉氏所賜,如今竟成了她不配顧昭明的幌子。
沈蓉的眼睛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卻又帶着深不可測的恨意和不甘。
憑什麼?
劉氏看着那張丑得令人作嘔的臉,眼裏閃過一絲痛快。
這張臉毀得可真好啊!
當初,這個狐狸精一進門,就整日纏着她兒子,攪和得昭明都沒心思讀書了。
要不是她親自動手毀了這張臉,她兒子怎麼可能有今日?
昭明能考上舉人,都是她這個做娘的功勞!
劉氏臉上帶着得意的笑,鼻孔對着沈蓉,語氣刻薄又不耐煩。
「快點!別磨蹭。
難道,還要我拿鏡子給你照一下,你現在這副尊容,有多讓人噁心?」
沈蓉沙啞着嗓子「…我……要顧昭明親自來見我……」
劉氏滿臉不耐煩,「你如今這副鬼樣子,還是不要污了舉人老爺的眼!」
沈蓉胸口劇烈起伏,她現在這副鬼樣子,是拜誰所賜?
當初這老虔婆生病,她沒日沒夜地侍疾端藥,只因一次,藥燙了一些,那碗藥被這老虔婆盡數潑到她臉上,從此她便毀了容。
如今,這老虔婆哪來的臉嫌棄她?
顧明昭那個負心漢,如今一朝得勢,竟連看她一眼都覺得是污了眼睛。
可當初求娶她時,可不是這樣的,這人心怎麼能變得如此徹底?
他們剛成親那一年,也曾情投意合,如膠似漆,顧昭明甚至親自教她讀書識字,日日為她執手畫眉,憐她冷了,累了……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
沈蓉沉浸在回憶之中。
「十年無所出,貌若無鹽女,看你往日操勞持家的份上,我在顧家祖墳外給你留了一個位置,你放心去吧!」
一道低沉的男聲將沈蓉從萬千思緒中拉回來。
憑什麼?
十年啊!
整整十年!
她在顧家當了十年牛馬,到頭來,死後竟都不配入顧家祖墳?
她不甘心!
沈蓉目皉俱裂,乾枯的手死死地摳着木板,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