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之士,何敢談禮。」張敬修只是回了這麼一句。趙南星見張敬修這麼回答,只得自問自答說:「新禮移風易俗,待百姓如赤子,算是真的踐行以仁道治國之念!」趙南星說着就看向張敬修,笑着說:「何況,這新禮還是繼承令尊之志,所以,嗣文入仕後,自當與內外諸臣努力為善,以使新禮推行之事不亂為好。」
「部郎說的是,學生豈會唯恐天下不亂?」張敬修聽後點了點頭。趙南星微微一笑。
而張敬修在見了趙南星後,就再次進了宮。
「皇爺仍不在,去了將作寺,公子明天再來吧。」偏偏在張敬修來了後,田義告訴他朱翊鈞仍然不在,張敬修也就只得再次回了家。
而朱翊鈞這裏倒是在從將作寺回來後,就問起田義來:「張敬修今日可來了?」
「來了!」田義回道。朱翊鈞點頭,便沒再說什麼,只對司禮監秉筆孫斌吩咐說:「將作寺輪轉木質鉛字印刷機製造成功,讓工部按制議封賞之事。」孫斌拱手稱是。
而接着,朱翊鈞就正巧看見文書官李文送章奏來,便道:「都是些什麼章奏?」
「回皇爺,有考功司郎中趙部郎請恩蔭先太師之子為尚寶司卿的事,還有。」李文剛說到這裏,朱翊鈞就微微擰眉,道:「把趙南星的章奏拿來!」
「遵旨!」彼時已是這天下午,夕陽趴在庭內小西潭邊,照得潭水波光粼粼,且春風微涼,朱翊鈞坐在潭邊搖椅上,拿着趙南星的章奏,就展開仔細閱覽起來,一時看後,就不喜不怒地吩咐說:「宣趙南星覲見!另外,讓張敬修也進宮來見朕。」
「陛下要見我?」趙南星起身看着來傳旨的宦官,一時頗為意外地站起身來。
傳旨宦官答應道:「文書房豈敢亂傳旨意。」
「天子素來尊師重教,為此不計較太岳擅權之過,只論其安社稷、講帝鑒之功,其仁之和,非堯舜不能比,也素恨不能以恩被天下!」
「公此次請旨恩蔭太岳之子,想必正合帝意,而為帝心看重,有平台召對之機。」同在這裏的石星因而滿臉艷羨地笑着對趙南星說了起來。
趙南星聽後也臉上奮色頓起,揚眉踏步而去,且開始幻想,自己將因此在接下來於御前侃侃而談,使天子折服器重,進而自己得展青雲之志,上匡朝綱,下安黎庶,上演一場君臣共治的佳話。
而就在趙南星猜測天子是會讓他外放撫院還是內升正卿,還把他名字也貼在傳聞中的那扇屏風上的時候,他就不知不覺地到了御前。
朱翊鈞這裏則在趙南星見完禮後,就抬眼看向他:「在卿看來,張敬修此人如何?」趙南星微微一怔,隨即因想到張敬修在與他接觸時表現還算謙和,甚至還主動推辭恩蔭,也就對朱翊鈞如實道:「回陛下,嗣文算是君子!」這時,張敬修也來了這裏,但因看見朱翊鈞已先問趙南星,便就只好在外殿等候。
不過,張敬修倒聽到了趙南星這句話,一時也就瞥了趙南星一眼。朱翊鈞這時也瞥了趙南星一眼,又問:「那他是否毫無才幹,無可用之處,更無可以明顯的功德?」趙南星再次一愣,隨後就因想到張敬修在自己問其對新禮的看法時,並未急着表態,明顯是謹慎而有城府的,便道:「回陛下,嗣文嚴謹沉穩,更有為父名不舉業之德,能為治國良才。」
「既是君子,也是良才,那你為何準備將這樣的君子良才雪藏?」朱翊鈞突然沉聲問道。
趙南星一時被問住了。在外殿的張敬修也不由得眉頭一動,瞅向了趙南星的背影。
「如實回話!」朱翊鈞道。
「是!」趙南星應了一聲,道:「他到底是太師之子,而士林之前對太師頗多齟齬,也更有清算報復之陰謀,臣恐其掌權後欲報復士林,行小人之事,故打算只以其承恩蔭而養閒於尚寶司。」
「你既說他是君子,為何又要如此對待君子,使君子蒙塵不能得展才幹?」朱翊鈞這時問道。
趙南星忙持象笏而叩首在地:「陛下明鑑!正因為他是君子,想必他是能受這樣的委屈的,即哪怕不得志,也不會因此不滿士林,而避免使士林人心不安也!」
「萬一他承受不住,乾脆做了小人,不再做君子呢?」
第四百零七章 詰問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