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九年冬,雪未降。
血紅的朱牆內,路過的太監們紛紛低頭不敢吭聲,各自散開做着自己的事情。
當他們路過午門時,更是恨不得將眼睛扣下來,不敢抬頭看去一絲視線。
一名頭髮散落的官員跪在地上,臉色蒼白而落寞,聽着面前的太監說話,
「周大人,您這是何苦呢?」
宛如公鴨嗓子的聲音帶着諷刺,但是周雲逸充耳不聞,只是無力的抬起頭,看向了隱藏在午門後的那片宮殿。
他乃大明欽天監的頭頭,今年入冬以來,老天爺不肯降雪一事,已經引起了朝廷上下,民間百姓的各種猜測與惶恐。
周雲逸藉機遞上奏疏,以天象暗示朝廷,被皇帝一怒之下推至午門廷仗,眼看就要到時間了,卻依舊不肯鬆口。
「我這是怎麼了?」
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一人在八卦道台上盤坐,此時慢慢睜開眼睛,閃過了一絲迷茫。
他乃青雲界大修,僥倖得道飛升,卻因沉迷仙光奧秘,而誤了時辰。
這一耽誤,直接丟失了仙界坐標,於虛空中化作齏粉,精神消散無蹤。
本以為此生遺憾而終,未曾想大道眷顧,重生在了這名凡人身上,只不過身份卻有異常。
「龍氣?」
白色的帷幔遮住了道台四周,讓人看不清嘉靖此刻的臉色,他屈指想要掐算天機,卻忽然動作停下,長嘆了一聲。
數千載修為化作烏有,哪還剩什麼天機窺探之能?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具身體的打扮,白衣道袍畫了個太極,又摸了摸頭髮,扯下了一片花瓣,捻在手中一臉疑惑。
這是什麼打扮?道袍加花環,還身具龍氣?
「恭賀主子陛下神遊而歸,修為精進,乃天下蒼生之喜啊。」
白色帷幔外隱約能看到一名深色服飾的人,躡手躡腳走過來後,以真誠的口吻對他道喜,卻不敢掀開面前白色帷幔半分。
好歹他也是飛升大修,哪怕只殘留了一點精神也遠超凡人,只是神念一轉,便瞭然了這具身體的身份。
一個叫大明的國度,這具身體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可惜前期還算正常,後期沉迷修道。
這不,今天被一封奏疏氣到了,跑過來靜心打坐,卻沒留神,直接噶過去了。
然後才有了他的到來,一個搞笑的飛升大修殘魂。
「朱厚熜?名字倒是不差。」
飛升大修愉快的接受了這個名字,順帶為自己活下來而高興了一把,於是看向外面人說道,
「什麼時辰了?」
他那平淡裏帶着些許高興的口吻,讓站在外面弓腰的大太監呂芳一愣,隨後趕忙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水漏,輕聲回道,
「主子,已經快申時了。」
「他還跪着呢?」
「是,主子。」
嘉靖緩緩起身,感覺眼前模糊,卻不動聲色繼續邁步而出。
旁側白色帷幔立刻被人掀開一角,呂芳靠近一步伸出手,自然攙扶住他。
兩名小太監也立刻走過來,左右各一邊掀開白色帷幔,低頭盯着地板不敢出聲。
呂芳扶着嘉靖走到椅子這邊坐下,立刻就有太監端來一杯溫度剛好的參茶,被他取過來放在旁邊,蹲下身雙手輕輕揉捏着嘉靖的小腿。
感受着小腿傳來不輕不重的力道,嘉靖坐在椅子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口吩咐道,
「留條命。」
「是,主子。」
呂芳頭也不抬的說道,側頭對一名小太監使個眼色,後者立刻恭敬退出宮殿,隨後拔腿就向午門方向狂奔而去。
周雲逸死不死都行,只要能讓主子陛下心情好點,他就必須活下來。
那個小太監但凡晚了一步,這輩子也就完蛋了。
「停手,停,停手。」
午門外,周雲逸正在慷慨激昂說着朝廷,身後一棍子就要打下來,卻又立刻停了下來。
監視行刑的太監立刻抬手讓他們退下,轉而笑着對狂奔而來喘氣的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