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義謙和鄭仁弘在西安門前下了轎子。
這裏的門庭是琉璃瓦頂雕樑畫棟的二層明樓,看起來很普通,遠不如午門威嚴,甚至比不上景福宮高大氣派。
但兩人卻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威壓感。
從這座門裏走進去,是大明的權力中樞。
這裏傳出來的一句話、一張紙,會在萬里江山掀起波浪,會讓億萬人的命運發生改變。
跟在方逢時、宋應星身後驗了腰牌,又在旁邊的門房裏搜過身,由一位內侍帶着四位淨軍在前面帶路,戰戰兢兢地走進了西苑。
從大門走進去能看到兩個大湖,左邊的是中海湖,右邊邊的是南海湖。紫光閣就在兩個湖之間的某一處。
沿着抄廊、林蔭道走着,這裏到處可見錦衣衛軍校和勇士營的士兵。
再進去一道門,是淨軍和十三四歲的少年軍校把守。
據說這些少年軍校是太子殿下的扈衛營,從東南剿倭和九邊陣亡軍官的遺孤挑選出來,在一念堂讀過兩年書,接受過訓練,再被選拔出進西苑入值。
身穿曳撒服,頭戴大帽,腰配繡春刀。
好事者說這些少年軍校是太子的羽林衛。
他們的大帽上,都插着一根紅色的雉尾長羽,十分威壯好看。
走近一座閣樓建築,宋應星轉頭輕聲叮囑道:「前面是紫光閣,要到了,兩位外使注意了。」
沈義謙和鄭仁弘心頭一震。
紫光閣,聽說前面房子是司禮監,後面主閣是太子殿下處理國事的地方,他召見大臣,也多在這裏。
從側門進去,看到右手邊是五間卷棚歇山頂抱廈的閣樓房子,應該是大名鼎鼎的司禮監。
左手邊是單檐廡殿頂、黃剪邊綠琉璃瓦的兩層閣樓,寬七間。
內侍把四人引到最外面一間,交代沈義謙和鄭仁弘在這裏等着,帶着方逢時和宋應星進到裏面一間。
「臣禮部侍郎、理藩院丞方逢時,臣理藩院禮東局主事宋應星拜見太子殿下。」
沈義謙和鄭仁弘聽到裏面傳來方、宋二人清朗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略帶少年氣息卻十分老成的聲音。
「起身。方侍郎,宋主事,朝鮮正副使來了嗎?」
「回殿下的話,在外間候着。」
「祁言,去叫進來。」
「是。」
一位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內侍,身穿鬥牛服,頭戴鋼叉帽,右手摟着一支拂塵,走了進來,微笑地問道。
「兩位可是朝鮮告哀請封正副使沈義謙和鄭仁弘?」
兩人連忙彎腰答道:「正是在下。」
「太子殿下叫傳,進來吧。」
沈義謙和鄭仁弘跟着祁言走進裏面,看到正上首位站着一人,身穿朱色蟒袍,頭戴翼善冠,看上去十四五歲,卻身形雄偉,跟一般成年人不差多少。
兩人上前幾步,噗通跪下,嘴裏念道:「外臣朝鮮弘文館學士、禮曹參知、參明告哀請封正使沈義謙;外臣朝鮮國司憲府持平、參明告哀請封副使鄭仁弘,拜見大明太子殿下!」
朱翊鈞右手一抬,「免禮,起身!」
「謝殿下!」
「祁言,給四位賜座。」
「謝殿下。」
方逢時和宋應星對坐在上首一點的位置,沈義謙和鄭仁弘對坐在下首一點的位置。
朱翊鈞雙手籠在袖子裏,在上首位置來回走動,在沈義謙和鄭仁弘看來,似乎是少年心性,定不下來。
「方侍郎的上疏,孤看了,有幾分道理。但是有些事必須跟你們當面說清楚。」朱翊鈞一開口,讓沈義謙和鄭仁弘馬上沉下心靜聽。
「大明威嚴,是二祖列宗,以及萬千將士們,灑熱血拋頭顱換回來的。北虜擾邊,斬殺無赦!女真寇城,滅其部族。
大明天威,神聖不可侵犯!」
朱翊鈞的聲音慷鏘有力,一字一頓,不容置疑。
坐在前面的方逢時、宋應星低着頭,恭敬而順從。
沈義謙和鄭仁弘心裏大吃一驚。
聽說大明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