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何定賢在上海街轉了一圈,帶人把本月的規費收齊,有上個月血淋淋的教訓,賭檔規費總計十餘萬一分錢不少。
負責管理賭檔的潮州鄒,還親自把差人們送出門口:「阿賢,慢走啊!」
錢偉善手裏提着一個包頭也不回,何定賢稍稍側頭,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鄒叔,留步。」
兩人都是潮州幫的一份子,交錢的事肯定利索。
有個小弟在旁講道:「鄒叔,一個花腰仔而已,這麼給面子幹嘛?」
潮州鄒回過頭:「阿賢可不是普通的花腰仔,不僅是個狠角色,還懂得開財路!」
「一手拿槍,一手拿錢,就算是一個花腰仔也得給面,現在油麻地邊個不知花腰賢的名號?」
小弟穿着短衫,臉上有條刀疤,眼神不羈的道:「讓人看低的花腰仔倒也能憑本事打響名頭。」
潮州鄒冷笑:「名頭是亮還是低,不是看好不好聽,是看夠不夠響。何況,花腰賢做掉黑心華也算是我們守住地盤,不管是不是為自己的利益,同鄉間都得承情!」
「再加上他老豆以前還是我們社團的大佬,負責深水埗的碼頭,就算是個短命鬼也得懂尊重,識得嗎!」
小弟俯身道:「識得了,大佬。」
「你不尊老人,不念舊情,以後就沒人尊重你。」潮州鄒拋下一句話,掀開遮門布,轉身回到賭檔內。
大基跟在長官背後,語氣感慨的嘆道:「賢哥,以前潮州粥可不會送我們出門,隨便一個小四九就打發了。」
譚耀輝單手抓着警棍,腰板筆直,意氣風發的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們可是跟賢哥混得。」
大基是一個身體健壯,五官粗曠,滿臉鬍渣的中年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早已磨平了稜角。
譚耀輝、陳嘉樂、沙皮三人卻是二十出頭,加入警隊不超過五年的新人,心裏站位容易偏向靠本事出頭的長官。
錢偉善乾脆就是一個人精,吸上口煙,不着痕跡的吹捧道:「便衣威風是靠手上的槍,我們威風是靠賢哥!」
「賢哥威風靠的可是本事,跟着賢哥混,有一天軍裝警察比便衣都更威!」
何定賢聞言發笑:「你在做什麼美夢!」
「我身上要不是有你送的槍,那天早被人砍死了,世界上還是有槍最拽。」
錢偉善諂媚道:「嘿嘿,賢哥,那把槍送你了。」
何定賢點點頭,一行人回到差館把數交齊,跟同僚們打過招呼走到差館門口,卻見到一個黃包車師傅正守在街頭,見他出門就拉起黃包車跑近前鞠躬道:「何長官,去哪裏?」
「石硤尾。」
何定賢坐上黃包車報了一個地名,師傅肩頭掛着汗巾,一言不發的低頭趕路。
何定賢聽他的聲音有點耳熟,但是看背影又看不出什麼。
黃包車師傅的打扮都差不多,而且坐車的時候根本不會關心誰是拉車的,有時候甚至一眼都不會掃過,平時出門玩的少男少女,師傅還會攀講幾句,遇上他這種穿制服的,師傅往往一句話都不敢吭聲。
今天,何定賢心情不錯,翹起二郎腿,坐在車上,慢條斯理的問道:「我是不是坐過你的車?」
「是的,何長官。」
黃包車師傅埋頭趕路。
「今天是專門等我?」他皺起眉頭。
師傅避過兩個路人,出聲答道:「我之前都在上海街等生意,頭一次錢長官就是叫我的車去常盛街,半月前注意到你每天都會坐車回石硤尾,於是每天傍晚都會來差館門口等你用車。」
「這半個月你坐過我三次車,其他時間都是照顧了同行生意」
他苦笑一聲:「那條街的黃包車多,我也不可能霸着路口。」
何定賢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黃包車師傅答道:「倪坤。」
何定賢笑了:「你住在尖沙咀嗎?」
黃包車師傅樂觀的大笑:「我要是能夠住進尖沙咀,別說給你拉車,就算是做牛做馬都願意。」
何定賢搖搖頭:「那就先給我拉車,反正你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