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裏到縣裏,幾十公里,陶青魚把自己當驢子使。一路上不敢有半點停歇。
他腦子空得厲害,只想着要送銀子。
到了縣城,直奔周氏醫館。
他小爹爹呆呆地坐在外面。陶青魚緩慢走上去,在他面前蹲下。
「小爹爹」
陶青魚看到他已經包紮好的手,聲音沙啞。
方霧無神的眼睛機械一轉,好半晌,手輕輕撫摸哥兒的臉。眼淚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小爹爹。」陶青魚緊緊抓住他的手,再也蹲不住,膝蓋磕到地板。
他聲音極輕:「爹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
「魚哥兒,萬一、萬一你爹」
陶青魚將他小爹爹緊緊抱住。「不會的,一定了不會有事的。」
雖是這樣說,但陶青魚還是怕。
淚珠後知後覺砸下來幾顆,怕方霧跟着難過,他又立馬抹了去。
「沒事,沒事的啊。」
父子這樣僵硬地抱了許久。方霧哭累了,靠在陶青魚身上又開始望着那緊閉的門發呆。
又是好一會兒,門輕輕一響。
父子倆立馬看去。
先出來的是周令宜,他一見到陶青魚,沖他苦笑了笑。「命是保住了。」
陶青魚扯了扯臉皮也扯不出來一個笑。
「然後呢」
他緊緊撐着自己小爹爹,又像撐住了自己。
一雙圓眼期盼極了地看着周令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希望從那嘴裏說出的話好一點,再好一點
「病人傷得很重,你們要做好他可能一輩子醒不過來的準備。」
「嗚!相公」方霧瞬間崩潰。
陶青魚踉蹌,死命抱緊方霧。
他一臉不可置信:「怎麼會呢,明明他身體那麼好的。」
「你們送來得還算及時,能保住命已經是很不錯了。」這下開口的是周令宜的爺爺周起鴻。
方霧肩膀顫抖,根本難以接受。
明明前日才跟他說過哥兒要嫁了捨不得的人,現在就安安靜靜躺在了床上。明明早上走之前還鮮活的人,現在不肯跟他說一句話。
明明
明明好好的啊!
陶青魚抱着一絲期盼,倉皇問:「那有沒有可能醒過來呢?」
「有是有,不過希望很渺小。」
「他現在不適合移動,就先住在醫館裏。你們準備準備東西,留人在這裏照顧他。」
說完,周令宜也是一臉愁色。
這下好了,老丈人出了事兒,兄弟的婚事說不準又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楊鵲放好了馬車也過來了,聽到陶大郎的情況,沒說什麼話。
他走過去,替代陶青魚安撫方霧。
陶青魚則去把診金付了。
帶來的銀子一下子沒了,陶青魚咬住腮幫子,一動不動。
「小魚老闆,好了。」
「那邊藥抓完了煎好,你們去取一下給人灌下去。」
陶青魚呆呆道:「好。」
陶青魚腦中恍惚,情緒高度起伏讓他此時思考不了半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見天都要黑了。
方霧已經去了房裏,呆呆坐在他爹床邊。
「小三叔,你帶上里正家的馬車回去吧。我在這兒守着。」
「家裏」
「爺奶那邊暫時不要說實話,就說就說磕破了腦袋流血過多,沒什麼大礙。大夫說要躺幾日才回來。」
一旁,正好來拿驅蛇藥的婦人腳下微微停頓。
眼珠子一轉,側身避開人。拿了藥就走。
楊鵲只得點頭。
「今晚你跟你小爹爹先隨便吃點,明兒我帶飯來。」
「好,麻煩小三叔了。」陶青魚笑得難看。
楊鵲看他這樣心裏不得勁兒,只能道:「咱是一家人,不說那話。」
楊鵲走了,醫館還有病人來往。陶青魚去守着藥,等好了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