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正德問出這個問題之後,石玉蟬那滿腔的怒火似乎也找到了一個出口,緩緩平息,她重新落座於凳子上,神色複雜。
張勝宇略一蹙眉,陷入短暫的沉思後,以一種不容置疑的眼神望向父親,指尖輕舞,無聲的語言在空氣中流淌:「爸,您覺得我回來之後,又能在村子裏做什麼?」
張正德的手剛準備抬起,準備回應這份期待,卻見張勝宇的雙手並未停歇,繼續在空氣中勾勒着無聲的疑問:「是跟隨您的腳步,繼續在大棚里耕耘,讓一年的收成全寄託於老天爺的天意?還是說讓我和瑩瑩回來,日復一日的虛度光陰,你們養着我們。」
張勝宇的眼神里藏着鋒芒,無聲的話語如同利劍,精準地勾勒出他們如果回來的現實圖景。
張正德重重地嘆了口氣,手指在空中緩緩划過,編織出一串溫柔卻深沉的手語:「即便如此,總比你們在星城漂泊得好吧?」
「爸!」張勝宇輕輕搖頭,指尖跳躍着回應,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但您不可否認,星城那裏的機遇遠遠要比村里多得多,只要我和瑩瑩能夠把握住,您不覺得,我們的未來也能綻放出屬於我們耀眼的光芒,生活也能變得有聲有色嗎?」
「機遇,機遇」張正德喃喃重複,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無奈,打着手語道:「小宇啊,別忘了你和瑩瑩,還有很多現實的問題需要考慮」
張勝宇與湛瑩瑩,兩位生活在無聲世界中的勇者,他們的世界因聽障而缺失了許多色彩與機遇。
在旁人眼中,那些稍縱即逝的機會,即便是對於健全之人都很難把握,更遑論是他們這樣身負不便的靈魂。
「沒錯!」張勝宇輕輕頷首,眼神中沒有絲毫因父親提及缺陷而生的怒火,反而透着一股淡然:「我們確實錯過了許多普通人所追逐的機會,但在這人生中,誰又能夠斷言萬一的不存在呢?」
他的眼神溫柔而堅定,輕輕落在張正德的臉龐上,雙手繼續流暢地編織着手語的語言:「我們正值青春年華,未來的路漫長且充滿着可能。我不願意重複您走過的路,不想讓生活被日復一日的重複所填滿。」
「我們所渴望的,是未來某日,回首在星城的一點一滴,都能無悔於心,不留一絲遺憾的陰霾!」
「或許您會笑我們理想,太過天真,或者是我為不切實際的夢想家,但我想請您知道,這不僅是我的心聲,也是我和瑩瑩共同的願景。」
「若非如此,她又怎會毅然決然,跨越千山萬水,從遙遠的冰城來到這陌生的星城,只為追尋一份能讓心靈躍動的工作與生活!」
此刻,湛瑩瑩輕輕揮舞着縴手,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對父親張正德柔而堅定地說:「爸,勝宇說得沒錯,我們不過是渴望生命無憾,即便身負缺陷,我們也想要和所有人一樣,擁抱那份獨屬於我們的青春篇章。」
兩人以無言的默契,向張正德傳達着內心深處的澎湃與執着。
無論是健全之軀,還是像他們那樣承載着些許瑕疵的靈魂,都理應緊握青春的舵盤,自主決定前行的航道,繪製屬於自己的未來藍圖。
「好,好,好!」張正德連連頷首,嘴角面前勾勒出一絲弧度,然而那雙眸深處卻燃燒着難以熄滅的怒火。
在他心中,身為一家之主的地位向來穩固如山,不曾動搖分毫。
可如今,就連一向聽話的張勝宇,在婚後竟也學會了胳膊肘往外拐。
先是石玉蟬悄無聲息地繞過他,直接與請假聯繫買房的事情;緊接着,張勝宇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更是如鋒利之劍,直刺他心中最為敏感的逆鱗,挑戰着他作為一家之主的絕對威嚴。
「哼,一個個都翅膀硬了,都想着要飛了,是吧?」張正德一邊揮動着雙手一邊說道,聲音低沉而匆忙憤慨。
每一個動作都仿佛帶着千鈞之力,他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背影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不多時,他手中緊握着一本存摺,步履沉重地返回。
那存摺在他手中仿佛成了決定命運的籌碼,他的眼神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既有不甘,也有決絕:「既然你們這麼執拗,行,我張正德就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