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第 159 章

    這家酒樓位於權貴雲集的洛陽西南區域,楹聯上題着一句俗詩:金波映月杯中舞,玉露飄香醉夢仙。寶珠從未來過民間酒肆,好奇地東觀西望,見樓閣仿照宮室建造,不但富麗堂皇,大梁和木柱的規格極高,用的都是三五百年以上的粗壯楠木,她不禁暗暗納罕。

    雅座在大堂二樓,用屏風分割開,圍繞中央一座六棱形高台,台上鋪滿寶相紋地毯,用來表演歌舞。

    金波榭的店主親自來迎接,見主賓是名端麗少女,度其膚發舉止,必是名門之後,卻沒有帶婢女,身後跟着一個青衣奴和一個小沙彌。她沒有佩戴首飾,烏黑的髮髻上僅簪着一朵雙色芙蓉,與如今流行的繁麗裝扮大相徑庭。

    東西二都仕女熱愛斗花,以品種新奇為勝,高門貴女爭相以千金購花種,植於庭院中,以備節日聚會之斗。更有初開時要獻給王侯的蟾光寺桂花,與別不同。

    白樂天詩云: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這樣雙色的花朵極為罕有,想必比金銀價值更高。畢竟千金的珠寶可以傳家,千金的鮮花佩戴一兩天就枯萎了,才更顯得奢侈。

    佩戴銀魚袋的客人畢恭畢敬地跟在少女身後,店主猜不透她的身份,也知道不便多問,行過禮後便恭敬退下了。

    訓練有素的僮僕殷勤服侍,接連送上美酒佳肴。僅餐前的點心就有玉露團、金乳酥、貴妃紅、龍鳳糕、漢宮棋、透花糍等十二道,各種乾鮮果品十二碟,亦是仿照宮廷宴席的食單烹製。味道乏善可陳,規格倒是不低。

    樂師們開始吹奏篳篥,一名十五六歲的俊俏胡人少年登上中央高台,以本族語言向南來北往的貴客四面鞠躬行禮,他珠帽長袖,金髮綠眼,長得肌膚如玉鼻如錐,踩在一塊不到二尺寬的花氈上,縱情旋轉起舞。

    身為皇室,從小就在清歌妙舞、瑤台瓊室中長大,這花團錦簇的熱鬧場景令寶珠仿佛回到最熟悉的地方,神情逐漸開朗。

    楊行簡見略施小計令公主開懷,心中得意非常。酒過三巡,醉意上頭,左搖右擺在大腿上打着拍子,恨不得將那胡騰兒拽下來,自己親自上台舞上一曲。


    寶珠見這金髮少年步伐輕捷,環行急蹴,跳身轉轂,身姿十分瀟灑,有一二分像韋訓,心中喜愛,等他舞畢上樓來拜謝邀賞時,張口問:「你是哪裏人,叫什麼?」

    少年跪拜在地,乖巧地答道:「奴是粟特人,叫米法蘭,是姚家班的。」

    寶珠心道假如還是公主身份,就買下這胡騰兒帶回去。只是少年美則美矣,卻太柔順了些,缺了韋訓那種夭矯不群的孤傲氣質,不可與之相提並論。

    她解開腰間錢袋,打算拿錢打賞。昨日鑄金幣時多造了幾枚,李唐皇室日常以金質通寶當做賞賜之物,她隨手捏出一枚,正欲遞出,忽然覺得不妥,復又收回包里,讓十三郎另外拿一緡銅錢給他。

    韋訓聽她詢問少年名字時就覺得極為不快,眼看寶珠從腰包里拿出金幣,更是臉色突變,心想倘若她拿這錢打賞,他就把那鷹鈎鼻獠奴從二樓一腳踹下去。幸虧她中途改了主意,胡騰兒才保住了鼻子。

    胡人少年舞畢退下後,高台上又上來一名二十多歲的豐艷女子,十指染着鳳仙花汁。這女子想必是姚家班的台柱,甫一登場,周圍客人便鼓譟起來。她為客人表演柘枝舞,舞姿婀娜曼妙。

    寶珠愉快地欣賞了一陣,傾身湊近韋訓,悄聲說道:「我阿娘最擅長琵琶和舞蹈,她的柘枝舞堪稱世間無雙,跳得極美,我小時候本來打算跟她學來着。」

    韋訓聽她話中未盡之意,問:「沒學成?」

    寶珠搖了搖頭,惋惜地說:「她不願教我,說公主不管出降與否,一生都不需要表演歌舞取悅任何人。後來我又喜歡上角牴和騎射,她鼓勵我去習武,說至少可以強身健體。」

    韋訓略顯驚訝,笑問:「你還學過角牴?」

    角牴術是兩名壯士扭做一團摔跤,以力競技,場面可不怎麼高雅。寶珠回想起兒時趣事,笑道:「那時人人哄着我玩兒,七歲之前,我一直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力士,連阿兄都不是我的對手。後來才察覺被他們騙了,只能將目標改成天下第一射手。」

    兩人正談笑間,屏風隔扇後轉過一名身形肥胖的中年男子。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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