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笑了:「無功不收祿嗎?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風照原的目光落在粗壯的鐵鏈上,心中一片惻然,昔日的秘術高手,如今只能像野獸般地被捆在這裏,在這個幽深的地下室,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想再學一點東西嗎?」
緋村康的聲音慢慢響起,眼睛裏閃動着光澤:「學一點日本雪鶴流的精髓秘術吧,孩子。那是我修煉了一生,都無法徹底領會的東西。」
「西方的秘術傳入日本,是在幕府時期。」
陰暗的斗室中,緋村康左手結出秘術手印,如同曼妙的仙鶴,輕盈舞動。
「融會了西方秘術和日本忍術的雪鶴流,它的精髓,是一個『守』字。」
「不是充滿霸氣的壓迫,不是無情的殺戮,而是識破對方的進攻,保全自己,不攻而克的王道秘術。」
昏暗的光線下,緋村康翩然起舞,右手按在腰後,左手不斷變換出靈動的秘術手印,隱隱約約中,風照原看見一隻又一隻雪鶴從他掌心陸續鑽出,翩然展翅,搖曳生姿,帶着流風飄雪的素雅,繞着緋村鍵滿室飄飛。
整個房間似乎為之一亮。
低沉的秘術咒語和要訣從緋村康口中不斷傳出。
時間無聲流逝,起舞的老者仿佛變成了翩翩風采的少年,輕盈飛揚,瀟灑出塵。
「我庭小草復萌發,
無限天地行將綠。
年少時曾問旅路,
百年後只見雲深。
病中常思往事,
櫻花獨念故鄉。
羽鶴欲返,
歸途不識。」
曼妙飛舞的雪鶴仿佛清唳一聲,蜷縮起翅膀,排成一行,一隻只飛回了緋村康的掌心。
「如果能讓千鶴飛舞,形成雪鶴結界,便可邁入秘能道的無上境地。」
緋村康目視風照原,慢慢地道。汗水從他的額角滴落。依然是滄桑的老人,依然是滿臉的皺紋,垂落的白髮。
默然一會,風照原忽然彎下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
五分鐘後,罕高峰的腳步聲響起。
鐵鏈、鐐銬被再一次鎖上,鋼柵欄一道道落下,「咣當咣當」沉重地落在心中。風照原回過頭,隔了很遠,依稀還能看見緋村康凝視自己的目光。
「為什麼?為什麼要將他鎖在這裏?」
風照原停下腳步,握緊雙拳,一字一頓地道。
沉默了很久,罕高峰低聲回答:「那是前輩自己的選擇。」
愣了愣,風照原木然重複道:「自己的選擇?」
「自從開啟石瓶發瘋之後,安全總署犧牲了七名秘術高手,才將緋村康前輩制住。當前輩突然在子夜清醒時,就要求將自己牢牢鎖起來。」
罕高峰的語氣中充滿了尊敬:「因為前輩知道以他的能力,一旦發瘋,將會對社會造成巨大的破壞。為了不傷害別人,秘術已經達到一流上限的緋村康前輩,寧可在這裏承受痛苦的折磨,整整一十二年。」
「見過了前輩以後我才明白,堅持理想的方式,其實並不是只有一種。」
罕高峰喃喃地道,多年前與尊將的激烈爭吵,電影般地一幕幕回到眼前。
最後一道鋼柵欄落下的時候,走廊里響起了聲嘶力竭的吼聲,風照原忽然發現在罕高峰的眼角,有濕潤的東西在閃動。
「那是我一生的榜樣。」
罕高峰挺起胸膛,大步走了出去。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安全總署的大樓外。
「這裏面是機票、你的護照、履歷、帝凡納集團的資料以及一張一萬美金的萬通卡。」
罕高峰將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風照原:「現在出發,飛機將在凌晨五點十五分飛往羅馬。帝凡納集團的資料看完後立刻銷毀,從今天起,你就是前去帝凡納集團就職的公關部新員工,美籍華裔風照原。」
「我明白了。」
風照原點點頭,鑽入轎車。
「保持聯繫,另外,如果需要援手,立刻通知我。」
「好的。」
「祝你成功。」
罕高峰揚揚手,轎車劃破夜色,消失在茫茫都市中。
搖上車窗,風照原從懷中掏出了半塊白色的玉墜。
玉墜晶瑩悅目,觸手溫潤,一隻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雪鶴蜷起一條腿,雙翅微張,正在仰頸看天。
「如果你見到了另外半塊玉墜的主人,請拜託照顧她,那是我唯一的女兒緋村櫻君。」
握緊了玉墜,風照原喃喃自語:「緋村康前輩,請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