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他轉動着身體,胸前兩根交叉的粗鐵鏈嘩啦作響,將他反綁在背後的鋼柱上,下肢被鐵鏈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一起,只露出腳面,唯一沒有鐵鏈纏綁的雙手,卻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鐐銬。
「緋村康前輩,您現在清醒了吧?」
罕高峰語氣尊敬地道,拿出一串鑰匙,竟然將對方的鐐銬、鐵鏈全部打開。
緋村康呆若木雞地看着罕高峰,語聲嘶啞:「怎麼,又帶新人過來學習秘術了?」
「您多費心了。」
罕高峰道:「希望您能在一個小時內教會他異體同化的秘術。」
緋村康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這種秘術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他受不了的。」
「他擁有相當於再生體的異能力,應該挺得住。」
「什麼?再生體?」
緋村康呆愣的目光倏地射出針尖般的灼灼寒光,仿佛昏睡的貓頭鷹,在夜晚猛然睜開了銅鈴般的耀眼瞳孔。
盯着風照原看了幾眼,緋村康揮了揮手,罕高峰悄悄退了出去,低聲道:「一個小時以後,我再回來。」
風照原壓下心中的疑惑,禮貌地向緋村康問好。
「時間不多,別說廢話,開始吧。」
緋村康嘶聲道,伸直了腰,佝僂的身軀突然變得高大威猛,一頭白髮無風自動,左手結出一個秘術手印,右臂閃電探出,雞爪般的手掌一把將風照原揪到身前,而後者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風照原吃了一驚,緋村康嘶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上眼睛,平心靜氣,用你的精神力來感覺一切。」
依言閉上眼睛,過了幾分鐘,風照原覺得眼前的黑暗突然變成一片光明,一個人靜靜坐在他的對面,雙眼像是燃燒的白色火焰。
「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覺得奇怪,這是我們精神力互相溝通營造出來的世界。」
緋村康慢慢地道:「異體同化,是危急時刻的保命秘術。是指將身體融化在四周的景物中,使追殺自己的敵人失去目標。」
左手結出秘術手印,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忽然出現在兩人之間,緋村康的身體慢慢融入了褐色的樹幹中,像是一點一點擠了進去,最終消失不見。
在風照原驚異的目光中,緋村康幽靈般地從樹幹鑽出,飄上枝頭,身體不斷縮小,竟然滲入了一片薄薄的綠色樹葉里。
「左手中指搭住拇指,彎曲如環,另外三指伸直。」
緋村康的低喝聲傳入耳中,威猛的身軀重現出現在風照原眼前,後者立刻按照指示結出秘術手印。
「變換手印,中指、食指豎起如劍,其餘三指相扣,重複兩次,再變回最初的手印。」
「聽好了。」
一連串古怪的秘術咒語從緋村康的口中念出,語調忽高忽低,抑揚頓挫,風照原急忙用心牢記。
「呲」的一聲,風照原的左臂驟然裂開,如同被匕首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噴濺而出。
「忍住疼痛,看下一個手印。」
緋村康左手變換姿勢,五指靈巧跳動。
又一道鮮血從風照原的背上標出,傷口足有半尺之深,隨着他不斷變換秘術手印,身軀裂開一道道傷口,仿佛乾裂的土地,紛紛噴湧出鮮紅的血光。
「堅——持——住!」
緋村康的聲音仿佛是飄蕩在半空的遊魂,變換的秘術手印也越來越模糊。風照原咬着牙,強忍滿身刀割般的疼痛,睜大了眼睛,竭力分辨對方的手印姿勢。
鮮血像擰開的水龍頭,流淌一地。
緋村康面色一變:「你不是會再生體的異能力嗎?為什麼還止不住血?」
一陣昏眩猛然湧上大腦,風照原身軀搖晃,大片的鮮血源源不絕地從肌膚滲出,整個人變得血肉模糊。
「不要管我,繼續念下一個秘術咒語。」
風照原的語聲已經虛弱不堪,說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拼盡了全力,緋村康猶豫了一下,考慮是否該就此停手。
「我可以的,我可以。我,我不會是井底的青蛙,我可以跳出去的。你,繼續啊。」
風照原的神智逐漸模糊,說出來的話也語無倫次。
緋村康搖了搖頭:「再不停下,你就,」
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緋村康看到了對面少年的眼神,那近乎於狠狠的,頑強得像是岩石,任憑千萬斤重錘都不能砸碎的倔強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在那一瞬間,緋村康的心被猛地震撼了。
點點頭,左手結出了下一個秘術手印。
一個搖搖欲墜的血人立在一灘血泊中,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但偏偏沒有倒下。就像是寒冬的最後一片樹葉,雖然脆弱,但傲立枝頭,挺起胸膛,在狂風中倔強地顫動。
「撲通」一聲,風照原結完最後一個秘術手印,木頭般地向後跌倒,不省人事。
幾十道銀環倏地冒出風照原的身軀,環抱住他高速滾動,射出耀眼光芒,鮮血停止了流動,大小傷口奇蹟般地迅速癒合。
「原來要等到生命垂危的時候,他的異能力才能發揮作用。」
緋村康喃喃地道,出神地看着風照原,臉上露出一絲奇特的表情。
一分鐘後,風照原緩緩從地上爬起。
「你做到了。」
緋村康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波動,佈滿皺紋的臉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謝謝前輩的成全,風照原感激不盡。」
「是靠你自己的毅力,孩子。我們還有時間,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風照原點點頭,知道一定是老妖怪幫了自己,否則早就傷重不起了。
「以初學者的能力,異體同化的秘術大概可以堅持五分鐘。超過時間,你就會從隱身的景物里退出。」
「還有一點你要切記,異體同化秘術其實脫胎於日本的忍術,只不過融合了西方秘術的咒語。一旦你遇到精通忍術的高手,就要加倍小心,以免被對方識破。」
「我明白了。」
風照原感激地點點頭,道:「聽前輩的名字,難道是來自日本嗎?」
「日本。」
緋村康重複道,眼中露出了一絲煙雲般的惘然,飄滿櫻花的京都,金閣寺的悠悠鐘聲,一望無際的北海道大雪,在記憶里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日本,我的故土,有多久沒有回去了。就算有,也是在夢中吧。
「前輩,有什麼需要我為您達成的心愿嗎?」
緋村康愣了一下,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