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後一天,桂花飄香。
草颼法的戰書,送到了淺草寺一利休大師的手中。
「明晚零點,前來拜訪。如果敢驚動警方,淺草寺的每一個僧侶,都將成為你的陪葬!——草颼法。」
蒼白的帖子上,黑色的墨跡毒蛇般地飛舞。
合上戰書,一利休淡淡一哂,他淡泊寧遠的精神修養,令風照原佩服得五體投地。
端起茶碗,風照原輕輕轉動,以一個素雅的姿態,將茶碗舉到額頭,遞給一利休。
茶香濃而不膩,滿而不溢,味道十分純正。
一利休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許久,睜開眼,眼中閃爍着熱烈的光芒:「很好,真的很好。」
「都是大師的功勞。」
「明天的決鬥,你有信心嗎?」
風照原微微一笑:「信心,我從來沒有失去過。」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秋雨瀟瀟,輕柔地敲打着古老的瓦頂。寺院四周,織起了一張蒙蒙的灰網。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明天我就要飛往秘魯,早上十點三十分的飛機。」
寧靜的禪房裏,英羅翩低聲道。玻璃窗外,雨漬蜿蜒成一條曲線。
風照原心中一動,難道法妝卿,也打起了那個綠色嬰兒臉的主意?
「不帶那位重子姑娘一起走嗎?」
風照原開玩笑地道。
英羅翩低下頭,黯然地笑了笑。許久,喃喃地道:「這段時間,我很快樂。和你在一起,和重子在一起,沒有做機器的感覺。我不必把你們當作敵人,不必去分析、計算。」
風照原暗自嘆息,英羅翩的出生,實在是一個悲劇。不管誰得到了物種基因庫,擁有奇異力量的英羅翩,都將成為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這幾天。」
英羅翩站起身,走到窗前,俊美的臉龐映在玻璃的雨幕上,朦朦朧朧:「就算得不到重子的愛情,至少,我還認識了你這樣一個朋友。」
風照原心頭掠過一絲苦澀,沉默了一會,道:「以後,你會遇到新的朋友,新的愛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那個重子姑娘相貌普通,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重子的臉,是易容喬裝過的。」
英羅翩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就像x射線,可以穿透一切。重子相貌清麗,絕對是個超級美女。」
易容過的臉?
風照原的心「怦怦」地跳起來。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重子,會不會,真的就是緋村櫻君?她在這淺草寺中,兩人整日相對,卻猶如咫尺天涯,互不相識?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瘋狂蔓延,再也無法平靜。就連英羅翩的悄然離開,都懵懵懂懂,沒有察覺。
夜雨細密,扣人心弦。風照原的思緒,洶湧翻滾,如同不能平靜的浪潮。
傘也不拿,就衝出了禪房。
雨水在腳下濺起泥濘,淒迷的雨幕中,重子正站在木橋上,幽幽地望着遠方。淋漓的冷雨敲打在雪白的雨傘面上,粉紅色的櫻花圖案,被雨水濕潤。
一如羅馬街頭的初見。
一步步走過去,就這樣走過去,走近那個孤單的背影。風照原的心,像一聲聲擂動的驚鼓。
四周仿佛驟然靜了下來。
「重子。」
風照原顫聲叫道。
重子沒有聽見,目光依然凝視着水面,照出憂鬱的眼神。
「緋村櫻君!」
風照原衝上木橋,頭髮凌亂,胸膛起伏,衣服被雨水濕透。
重子轉過身,詫異地看着他,目光閃動。
「我是風照原,我是風照原啊!」
「轟」!夜空中,一道藍色的電光猛然劈過,四周一片白亮,映得兩人的臉,紙一般蒼白。
瓢潑暴雨傾盆而下,「啪」的一聲,雨傘從重子掌心滑落,悠悠地飄落在河面上,在風雨中打着轉。
重子的嘴唇血色盡褪。
四目相對,風照原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枚硬幣,背向河面,輕輕拋起。
硬幣破開水面,盪起層層漣漪。
「雖然我的臉已經變了,但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許願噴泉池的那一晚吧。」
重子嬌軀顫慄,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索:「你,你真的是照原君?」
清涼激越的聲音,像瓷器的碰撞,在夜雨中,清晰迴響。
時間仿佛停頓了,風照原熱淚盈眶,渾身震顫。這一瞬間,他忘記了茶道,忘記了草颼法,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只有重子的聲音,只有她,只有她的身影。
在視線中,在心靈中,像呼嘯而過的風暴。
左手結出秘術手印,一隻只雪鶴飛出風照原的掌心。
一隻,兩隻,一百隻,九百隻,第一千隻雪鶴飛了出來,翩翩起舞,迴風liu雪,環繞着兩人,輕柔清唳,如同情人的密語。
鶴影變得若有若無,冷雨被隔絕在外,像是有一個無形的玻璃罩,溫暖、安全、寂靜,籠住了兩人,籠住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雪鶴環繞的世界。
雪鶴結界!
就在這一刻,風照原體內脈輪齊轉,「意」、「力」水*融,邁入了秘能道的無上境界!
千年白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照原君,真的是你!」
重子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風照原,晶瑩的淚水,猶如泉涌。
「照原君,照原君,你真的是我的照原君!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日本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風照原拼命點頭,模糊的淚水中,漫天的雪鶴飛揚,飛揚,如雪,不是在羅馬,不是一年前,而是在身邊,在咫尺,在這一刻!
大雨滂沱,木橋上,白茫茫的一片。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
世界曾經是那樣的大,現在,又是這樣的小。
良久,風照原一把抱起重子,向禪房走去,重子柔順得像一隻雪鶴,蜷縮在懷中,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踢開房門,風照原將重子放在榻榻米上,後者在臉上擦拭了幾下,外貌立變,清麗絕世的玉容,令幽暗的禪房也明艷了起來。
重子的脖頸,猶如天鵝般的優雅,輕薄的和服衣領處,雪白的胸脯急促起伏。風照原一陣激動,俯身而上,火熱的吻狂亂地印在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