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瞥,裴晏遲便斂回目光,面無表情地走到鳳駕左側的位置上落座。
宮女上前收拾瓷杯碎片,鬧出的動靜才讓越明珠回過神來,連忙低頭朝皇后福身:「皇、皇后娘娘,臣女過失」
裴皇后語氣溫和:「無妨,都坐吧。」
眾人再度齊聲:「謝娘娘恩典。」
坐下後,越明珠便聽見身側傳來不懷好意的竊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剛剛出糗,越明珠沒放在心上,抬頭看向上座。
離得太遠,她連皇后娘娘的臉都看不清,只能模糊地瞧出婦人綽約的氣度。
至於左側的裴晏遲嗯,實在有點煞風景。
宴上花團錦簇,女子們也着七彩華裳,恍若仙宮盛會。
就這個男人一身坐蟒暗花雲紋的黑色錦服,全然格格不入,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
越明珠又想起剛剛那稍縱即逝的一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難不成是她剛剛笨手笨腳驚擾到了他,又被他在心中暗暗記了一筆?
大有可能。這么小心眼的人,明面上或許一時半會懶得跟她計較,但私底下肯定都是很記仇的。
事不過三,算起來,她好像已經得罪了他三次吧
越明珠的後頸忽然有一絲涼意。
她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雖然毫無意義,但至少心裏頭覺得離裴晏遲又遠了幾寸。
「二月初穆夫人進宮了些西府胭脂海棠,都說不易養活,本宮悉心照料至今,總算見它開了花。」
映入眼帘的西府海棠高及丈許,錦棠紅濯,綠鬢朱顏,叫這春色都盎然了幾分。
裴皇后偏過頭,笑容滿面地道:「子淮案牘勞形,恐怕除了這些時刻,平日裏也難得有閒情雅致賞花。」
裴晏遲拱手,平淡地應道:「多謝皇后娘娘記掛微臣。」
「今日不說這些,本宮並不只是皇后,也是從小看着念着你長大的親姑母。」
裴晏遲:「皇后娘娘所言極是。」
裴皇后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了,轉頭又繼續提起她這些日子養花的趣事,席間很快便全是歡聲笑語。
越明珠嘴笨,實在沒有讓皇后娘娘心花怒放的本領。每到這種時候,她都一邊聽着大家巧舌如簧,一邊靜靜地吃玉露團。
甜津津的,就着西湖龍井一口糰子一口茶剛剛好。
吃着吃着,又聽見裴皇后忽然感嘆:「說是賞花宴,可本宮在這兒看來,真真是人比花嬌。」
皇后身邊的姑姑附和道:「這些花花草草不會說不會動的,自然不如咱們上京城的女郎活潑靈動、賞心悅目。」
——「臣女昭勇將軍楚鞏之女楚葉彤,聽聞娘娘曾經尤善習舞,想斗膽班門弄斧,以金翅舞博娘娘一笑。」
楚葉彤站起身,朝座上恭謙行禮。
裴皇后頷首同意:「甚好。」
不過剎那,宴上氣氛便陡然微妙,眾人神色各異,低聲私語連綿不絕。
聽她們講,越明珠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這次賞花宴的目的不是賞花,是給裴大公子相看妻室。
怪不得上京家室正三品以上的適齡千金幾乎都來了,比往日要浩浩蕩蕩許多。
怪不得方才楚葉彤一見她就連諷帶刺,和着是怕她搶了自己的風頭。
「」
她還是繼續吃她的點心吧。
等楚葉彤來到席間時,四周艷羨妒忌的目光便更是多得藏也藏不住了。
畢竟能起頭獻上才藝,肯定是裴皇后授意過,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越明珠只好奇楚葉彤的舞如何。
聽聞金翅舞以水袖擬作金烏展翅之態,剛柔並濟,美不勝收,也不知道親眼看時會不會有話本里說的那般驚艷。
她並沒有留心旁人討論的那些彎彎繞繞,然而事與願違,似乎有誰留心上了她。
「樂舞響應。金翅一舞靈動,不如再叫人奏琴相伴。」
這話一出,席下立即有好些人躍躍欲試。然而裴皇后沉吟片刻,道:「不如就都察院越大人的女兒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