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還在輕聲說話,「主君願用天下換嫂嫂,不會計較這些,生了也就生了。旦求嫂嫂養好身子,跟主君一起回東壁吧。」
阿磐恍然失神。都當那是中山君之子。
連謝玄也是。
謝玄也當那是蕭延年的孩子了。
「這樣的話,主君不會說,總得有人說。我不怕做個惡人,說得不對的地方,也請嫂嫂不要怪罪。」
謝允的聲音好似飄忽於九重天外,她半聽着,半出着神。
聽他說,「東壁夫人之位空懸已久,嫂嫂莫要拖磨,再便宜了旁人。」
哦,東壁夫人之位還空着,又會便宜了誰呢?
聽他還說,「邶宮圍殺,嫂嫂是親歷的,大梁的形勢也只會更糟。主君出來日久,只怕大梁要生變了。」
是,吃人不見血的大梁,那又是另一個修羅場了。
聽他說,「嫂嫂不要再等了,中山君愛子如命,必不會再帶他到這苦寒之地來。」她笑了一聲,哦,中山君愛子如命。
他憑什麼愛子如命啊。
笑完了卻只有哭。
從裏頭栓上了門,窩在榻上不起身,誰也不肯再見,就那麼抱着阿硯的小被褥哭。
不敢大放悲聲,因而飲泣吞聲。
從晌午哭到日暮,洇透了被褥,也哭腫了眼睛。
她想,蕭延年,你憑什麼。
她想,她得把孩子要回來啊。
她得想盡一切法子,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搶回來。
趙媼在門外急得團團轉,一聲聲地叩門,一聲聲地喚,「美人啊,快開門吧!嬤嬤進去添些炭啊!」
「閨女啊,你有什麼事和嬤嬤說啊,你要急死嬤嬤了!」
「嬤嬤給你燉了雞湯,你聞聞香不香,你先開開門,嬤嬤餵你吃啊!」
阿磐不願起身。
可那刀鋒一挑,輕易就把門栓挑開了。
門一開,趙媼奔了進來。
顧不上添炭,奔進來便將她抱在懷裏,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再開口時聲腔哽咽,「好孩子,你想哭,就在嬤嬤懷裏好好哭一場吧!」
是啊,想哭。
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可已經哭得沒什麼力氣了。
她偎在趙媼懷裏,低低地說話,「嬤嬤,我想阿硯。」
趙媼的眼淚嘩啦嘩啦地掉,你說從前那麼一個眼裏只有錢財的人,怎麼就對她那麼好啊。
趙媼輕輕撫拍着她瘦削的肩頭嘆氣,「嬤嬤知道,做母親的,怎麼會不想孩子呢?」
趙媼也是母親,她最能體會。
趙媼嘆完,又殷殷叮囑,「可這樣的話啊,千萬不要在王父面前說啊。王父雖不計較,難道心裏就不難受嗎?那個女人還在東壁等着呢,嬤嬤真是擔心,你這副模樣,怎麼斗得過她啊。」
趙媼說的是雲姜。
她不懼雲姜,她滿心滿腹只有孩子。
她抓緊了趙媼的衣袍,「嬤嬤,那是大人的孩子。」
誰知道趙媼也沒什麼可驚訝的,那手仍舊稀鬆平常地撫拍她,「好閨女,嬤嬤信你。」
她說什麼,趙媼都信。
可趙媼說這樣的話,不就是旁人都不信嗎?
你敢信一個與中山君同床共枕十月的人,生下來的竟是魏王父的孩子?
連鬼也不會信。
真是欲說還休,有口難言。
罷了。
罷了。
她在趙媼懷裏哭得睡了過去。
睡過去便接二連三地做夢。
夢見阿硯哭,夢見阿硯四處找母親,夢見蕭延年的人把阿硯高高拋起,那小小的身子被拋到空中,復又重重地往下摔來。
她哭着,喊着,撲上去接。
一撲就撲了個空,跌跌撞撞地要往地上摔絆。
夢裏是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她,那人就在耳邊輕聲喚她,「阿磐,不哭。」
這聲音低沉溫柔,還泛着清冽的雪鬆氣,她聽了這熟悉的聲音,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