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舊曆大年三十,除夕。
若非陳小練兒提醒,何金銀還蒙在鼓裏。不過他的除夕夜也還算精彩:先逛了前門外十條胡同「訪友」,又去了北平市警察總局「喝茶」,平常人哪有這個雅興?
「一會還要去拉活兒?剛那火警你又不是沒看到,甭管『八大』還是『十條』,這會兒都是喝酒鬧事耍花拳的兵痞...」
「何爺,瞧您說的。雖然是過年,可跟我們下苦力的有什麼關係?就算是天上下刀子,該出門攬活兒還得出門攬活兒。逢着年節熱鬧,反而能比平日裏多賺上幾成!」
一路行來,陳小練兒已經知道,這位年輕到發指的「便衣、密探」貴姓「何」。他一口一個「何爺」的叫着,一點都不在乎對方其實比自己小一輪。
經過那條死胡同的時候不由自主提了速,估計白日裏嚇得不清。
到這裏就離南鑼很近了,何金銀斟酌開口:「你...想不想換個活法兒?」
結果對方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以前還會發些白日夢,妄想着一夜暴富。現在只想老老實實過日子,拉我的車!」
何金銀莫名想起那位老車夫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如何...
「總有拉不動那一天吧?」
「那就改行蹬三輪兒,比這個輕鬆。」
何金銀和他較上勁了,不甘的追問道:「那要是蹬不動呢?」
「那我就去給人看大門兒!」
許是猜到這位爺還會追問,陳小練兒直接往下說:「沒人要我看大門兒,那我就去撿煤核兒。煤核兒搶不到,那我就去給人攬零活兒...」
聲音越說越低,仿佛這就是他既定的人生軌跡一般,一眼望的到頭。許是察覺到自己情緒有些低沉,末了又揚脖補上一句,腔調歡快。
「...茲要能混口飯吃,能幹啥就幹啥!真要是有干不動那天,我也不給旁人添麻煩!北出安定門,黃土坑裏自己刨個墳,往進一躺,這輩子,就算是到頭啦!」
何金銀沒有再勸,一路保持着沉默直到大院門前,從兜里點出一角錢來:「這趟算我用車,不能讓你白跑。」
「謝您的賞!真不用!您許還不知道,虎爺...賞過我兩塊銀元,茲當是他替您付了車資。」
「他是他,我是我。怎麼着,嫌少?」
陳小練兒支吾着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何金銀把錢硬塞到他手裏,轉身就進了院門。
殊不知...陳小練兒掂了掂面值「壹角」的硬幣,嘴角直抽抽:「這也不夠啊...」
即便是除夕,院裏此時依然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年味兒」。
何金銀猶豫着要不要去中院裏「拜年」,抬頭看看天色已晚,到底還是沒有挪動。
正準備起鍋燒水,門外就響起傻柱的聲音,急切裏帶着一絲歡喜。
「榮哥兒,你怎麼才來啊!只差一點兒,你就沒口福嘍!」
中院正房,何大清、小雨水正在等他「入席」。
「爹,榮哥兒來了!」
傻柱聲音裏帶着雀躍,小雨水也從「瞌睡蟲」狀態中甦醒,只有何大清還繃着一張臭臉。
「呦呵,挺會挑時間!坐下隨便對付一口。」
何金銀沒跟陰陽怪氣的「便宜二叔」計較。國人四大「寬容名句」怎麼說來着?來都來了、還是孩子、都不容易、大過年的...
四個碟子倒扣着陶碗,傻柱依次挑開,竟然有兩道熱菜,冒着微弱的熱氣。何金銀放眼觀瞧,嗬,實打實的四個「菜」,比自己「暖房儀式」那頓要好太多...
席面上兩涼、兩熱。涼菜芥末墩兒、熗拌蘿蔔皮,熱菜蔥炒醬瓜丁、五花肉熬白菜。
傻柱依次介紹過一遍,隨即一指熬白菜,面上帶出得意來:「足足剌了有半斤生肉!醬油調的底口兒,難得還能買到蔥,提味增香!甭看肉有那麼多種作法兒,可真要論起來,還是白菜最搭!只這一樣兒葷的,頂外邊兒十幾樣兒!」
何金銀眼眸微動,傻柱如此重點介紹...估計不僅僅因為這是唯一的葷菜,大概率這一桌都是由他操刀。再看向何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