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囉嗦什麼,趕快找零!」
「這位爺,您讓大傢伙評評理,哪有用零錢破零錢的道理!」
賣白薯的小販聲音里滿是頹唐,手裏舉着一張「壹萬元」的東北幣,展示給來往路人。
「哪那麼多廢話!新幣才十塊而已!」
和他爭吵的是一名年輕人,穿着貴氣,言語間滿是囂張、不耐。
見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他有些慌亂的一把奪回自己那張「壹萬元」。隨手又從兜里掏出一沓輔幣來,點出一張「壹仟元」,也不等找零,匆匆離開。
何金銀等路人散開,不慌不忙買了一份烤白薯,指定要回了那張「壹仟元」。
仔細觀瞧,第一感覺就是新!嶄新!九九成!
快步跟上,萬幸對方並沒有走遠。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崇文門內大街直下去。等到能瞧見崇文門瓮城時,對方往一條胡同里一拐,就此消失。
何金銀快走兩步,到近前時卻只能放慢腳步,偷眼觀瞧。
沒有看到目標,反倒是胡同口守着兩位壯漢。看裝作打扮,似乎和當初那位西城「大疤臉」一個成衣店出來似的。
直覺告訴他,有危險...
時近傍晚,他隨意在周邊逛了逛。猛然發覺,再往前走就是東交民巷西口!難怪覺着有幾分眼熟...
剛巧路過一位眼熟的牌兒車車夫,何金銀熱絡的上前寒暄幾句,隨即便打探起這處胡同來。
誰知,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擠眉弄眼。
「揣着明白裝糊塗?船板胡同、後溝胡同是幹嘛的,咱在東交民巷裏討過飯轍的人...還能不知道?」
大手一把攏過何金銀:「放心,入城那一回以後,洋人現在都成了縮頭烏龜!有採買也是讓傭人出去,這些天咱爺們兒拉的淨是些廚子、老媽子!」
見何金銀還要追問,他這才狐疑的說道:「真不知道?」
「嗯。」
「那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以你這個年紀...一個把持不住,人財兩空!」
接着卻又湊近身子:「真想知道?」
「嗯嗯。」
「那晚上捯飭捯飭,打扮的精精神神兒的自己過來,一看便知!」
隨即大笑着揚長而去,留下何金銀在原地罵娘。不管什麼年代,謎語人都夠討人厭的...
又圍着轉了一圈,除了緊挨着城牆,再就是遠遠的能瞧見裏面有一座教堂,別的什麼也看不見...聽那位「前同行」的意思,這裏總不該是...
一沒物證、二沒人證,就這麼捕風捉影的去給孫大聖「添麻煩」?
何金銀摸了摸兜里的花口擼子,緩緩搖頭...
入夜,北平城大部分人家關門閉戶,但總有些地方才華燈初上。根本沒因為大軍入城而遮遮掩掩,相反更顯得熱鬧興隆。
前門外「十條胡同」當屬其一,再一個嘛...就屬何金銀傍晚時「踩點」的這處...
此時他已然換了一副打扮,戴着這些天瞎轉悠時採買的小禮帽,成衣店裏現買的一襲長袍雖不合身,但這卻是獨屬於這個時代北平城男士最常見的「正裝」。
踏進船板胡同,沒有人阻攔,可不過走了數十米,何金銀就知道自己進了何等「危險」所在——
卡巴萊歌舞廳、奧帕里納夫婦酒吧、布拉娜·沙日科電影院、薩克森廉價旅館...
如果說「八大」、「十條」是獨屬北平城的煙花柳巷,那麼這處由兩條不起眼的小胡同夾集所在,就是洋人在這座五朝帝都里硬生生撕裂出的一片「惡土」。
「惡土」的中心,正是船板胡同和後溝胡同的交會點。國人、洋人、男人、女人,各式各樣的面孔在這裏聚集,酒鼾聲、咒罵聲、歡愉聲,聽懂聽不懂的洋文從各色人等口中隨意蹦出...
直覺告訴他應該立馬轉身就走、趕緊離開。
在這,他竟然沒有一絲安全感。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餘光猛然瞥見一個人影,正是他白天所追蹤的目標。這人大搖大擺的拐進一處店面,何金銀駐足觀瞧,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