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出門的時候真的是沒看好黃曆呀,我謝傳忠居然落到這步田地。」
站在不大的房間裏,謝傳忠長吁短嘆。
他的夫人說道:「老爺別犯愁啦,凡事得多往好處想,咱們幸虧是出來了,要是在北平府裏頭,現在還不被人殺光了?我聽說,那燕軍如狼似虎,見男人就殺,見女人就搶,見到有錢人就抄你個傾家蕩產,現在北平城裏已經成了人家地獄啦。」
「盡瞎說!」
謝老財白了老婆一眼:「頭髮長見識短,就會跟着別人瞎嚷嚷,這一招宋忠都用過啦,結果怎麼樣?真給他自己送終了。燕王的兵是哪來的?就是原來北平的兵將,只不過由皇上的兵變成了燕王的兵,就成強盜了?那是燕王的根基之地,能讓它亂嗎?
我倒是聽說,葛誠、李瑞、盧振這幾個私通朝廷的傢伙,在燕王舉事之際被斬了祭旗了,而且是全家老少一個不剩全都砍了,這股子狠勁兒,嘖嘖嘖,是個成大事的,非如此何以定軍心吧!想當初,你家老爺我闖蕩塞北的時候,對吃裏扒外的手下也是這麼幹的,管用,殺一儆百呢。瞧這架勢,沒準人家燕王真能闖蕩出一番局面!」
「老爺說話小聲點兒。」
女人膽子小,趕緊湊到門口,小心地向外看看,天已經黑了,院子裏偶爾過去幾個人也是行色匆匆,沒人站住腳聽別人的閒話,女人這才放心,回頭道:「我說老爺,要擱以前,咱家也不差那小姑娘一口飯吃,可這兵荒馬亂的,你怎麼還顧着她呀?這客棧都住滿了,大閨女和二閨女都擠到一個屋兒睡去了,還給她一個外人單獨一個房間,伺候得比咱們謝家大小姐還像大小姐,我說老爺,你不是看人家閨女長得俊,想打人家的歪主意吧?」
「胡說甚麼你!」
謝老財又狠狠瞪了婆娘一眼,訓斥道:「要不說你頭髮長見識短,這眼光就不能放長遠着點兒?人家的哥哥可是在朝裏頭當官兒的,我琢磨着,北平要是一直被燕王佔着,咱們怕是回不去了,那時候不得求助於人家?有個當官兒的朋友,在哪紮根立足不容易些?
如果燕王敗了,咱們就能隨着朝廷兵馬回北平去了,到那時候,到處一片狼籍,也不知道裏邊被你爭我奪的打成什麼樣兒了,想太太平平地收回咱們家的屋宅店鋪、田產作坊,還不是得靠人家幫忙?大閨女和二閨女擠在一個屋怎麼啦?當初咱們家窮的時候,全家人擠在一個炕頭上,蓋一床被子,不也過來了?」
謝傳忠和婆娘在屋裏頭說話的當口兒,夏潯摸清了徐茗兒的住處,已經悄然摸去。這客棧里果真是住滿了人了,連前邊的飯堂,後邊的過道兒都是人,虧得謝老財有錢,愣是用錢砸出幾個房間來。
夏潯也裝作住店的客人,晃晃悠悠的在茗兒門前走了幾步,看看沒人注意,一閃身,便進了房間。
房間還沒插門,小郡主盤膝坐在炕上,身前一盞昏暗的油燈。沒錯,一推門便看見她坐在炕上,這間屋兒太小,只有一鋪炕,一張小方桌,桌上擺着茶杯茶壺,一門一窗而已,所以一進門就看見她了。
夏潯一見郡主,立即一個箭步撲過去,掩住了她的小嘴,低聲道:「郡主莫驚,是我。」
小郡主撲閃着一對大眼睛看他,指指自己嘴巴,夏潯趕緊放手,小郡主這才微笑道:「我都沒怕,你怕甚麼,知道我為啥不插門?就是為了等你來呢。」
夏潯一呆,奇道:「郡主算準了我會來?」
徐茗兒俏皮地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地道:「廢話,你在道上都看見我了,能不來找我麼?對了,你又肩負什麼秘密使命了?這回怎麼又扮成匠人了?」
夏潯又是一呆,奇道:「郡主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朝廷欽犯了?」
徐茗兒動容道:「朝廷欽犯,你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了?」
夏潯這才省起,漫說自己的案子本來就屬於秘密案件,一開始並未公開他的身份,就算朝廷公開通緝了,戰亂一起,地方官府安撫地方、集中民壯、挖戰壕修城牆的,也沒空理會他了,此刻又是在真定,距南京已遠,他又不是甚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哪有可能把消息傳到這兒來。
夏潯便苦笑一聲道:「我還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案子?我只不過……把你的三個大外甥從南京城救了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