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要到了,等過了年,就是建文二年了,雖說德州附近駐紮的主要都是軍隊,可是德州的年味兒還是挺濃的。
大年三十,今天渾堂打烊比較早,僱工們陸續都向掌柜的拜了年,領了薪水和紅包離開了,蘇欣晨抱着一隻大木盆從女渾堂裏邊走了出來,裏邊都是夏潯的換洗衣服。自從上次夏潯允許她每天只上一個多時辰的工,卻照全天發工錢之後,小丫頭對他感恩戴德,無以為報怎麼辦?於是,幫掌柜的收拾收拾房間、洗洗衣服,便都成了她的活兒,除了沒有侍奉枕席,簡直就和他的內當家差不多了。
渾堂上上下下的人常拿這事兒取笑小丫頭,小丫頭臉紅紅的也不反駁,似乎……還頗為歡喜,根本不看她姐夫老賈那張比灶王爺還黑的老臉。夏潯其實是有點明白她的心意的,不過他並不是小丫頭矚意的那個混堂掌柜,他是燕王秘探,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的人生,是兩道平行線,夏潯只好揣着明白裝糊塗。
「掌柜的,你的衣服都洗好了。」
「謝謝你呀,小欣,今天大年三十,早些回去吧。喏,這是你的工錢,還有一個大紅包。」
「謝謝掌柜的。」
蘇欣晨接過紅包,卻不縮回手去,一雙明媚的大眼帶着些**辣的味道瞟着夏潯:「掌柜的,你……一個人過年咋辦,不嫌冷清麼?」
「沒啥。」
夏潯乾笑:「唔,一會兒關了門,我也出去轉轉,這兒是兵營,越是過年,賺錢的機會越多,店鋪不會都關門的,酒樓呀茶館呀,勾欄瓦舍呀,都有熱鬧看,幾天年節的功夫,隨隨便便就消磨過去了。」
「喔……」
小丫頭微微有些失望,似乎沒有聽到她想聽的話,她還想再說點甚麼,早就不耐煩地等在門口的老賈惡狗撲食般衝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向夏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掌柜的過年好,我們這就回去了。」
「好好好,過年好,多置辦點年貨,好好過個年。」
夏潯笑着點頭,有意地忽略了蘇欣晨眼睛裏那若有若無的幽怨。
老賈把小姨子拉出門外,憤憤地數落她:「你個姑娘家家的,跟一個大男人粘乎個啥勁兒,都三十好幾了,還光棍一條,你湊那麼近做什麼,也不怕別人說你閒話。」
蘇欣晨瞪他一眼,不服氣地道:「三十好幾咋啦,我這不是看他一個人過年冷清麼?」
老賈嗤之以鼻:「冷清個屁,他個單身的爺們,還能冷清得了?往哪家青樓里一鑽,溫柔鄉里會冷清了?」
「掌柜的才不是那種人,女渾堂有些俊俏的女客人出來進去的,掌柜的從來不偷看一眼,我早注意着呢。」
「嘁,三十好幾的大男人,身邊又沒個女人,他這麼君子?除非他有病!」
「你才有病!」
老賈洋洋得意:「我有病?我都生了三個大丫頭啦,我有什麼病?」
兩個人鬥着嘴,一路往家裏走去,夏潯把大門鎖好,也邁步出了百泉渾堂。
百泉渾堂里有他的幾個手下,不過為了避免嫌疑,都在城中另尋有住處,今天過節,夏潯特許他們用些酒食,但是只許買回住處喝個痛快,不許在外邊鬼混,渾堂里現在就他一個人了。
邁步走上街頭,行人比平時少了許多,見到的都是行色匆匆趕着回去過年,連沒事就滿大街閒逛的兵丁都少了許多,風一吹,從屋檐下吹下許多雪沫子來,灑到脖梗里涼涼的。
夏潯緊了緊衣領,匆匆向遠處走去……※※※※※※※※※※※※※※※※※※※※※※※※※徐輝祖已經到了,比夏潯估計的時間早了一個月,這讓夏潯對徐輝祖的統兵能力很是刮目相看。
徐輝祖趕到以後,很明顯是與李景隆進行過一番交流的,因為前不久李景隆突然下令,在德州外圍,從南到北,依次在鮑家莊、夏家村、王家莊、何家莊、肖家莊等地陸續修建兵壘,從收集到的情報看,他們準備在德州外圍修建十二座衛城,用以拱衛德州。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由此可以推斷出明軍的整體戰略發生了重大變化,很顯然,在北平遭受重挫之後,大概又被徐輝祖說教了一通,痛定思痛的李景隆不敢再那麼狂妄了,他不敢再倚仗絕對的兵力優勢,妄想在一場戰役或者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