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趕到彭家莊,未及寒喧就被請進了內宅,來到一處十分重要的建築,這是彭家當家人物聚議大事的地方。
此前夏潯已經通知彭家及早清理,以絕後患,因此見彭家人如此慎重,並不以為奇,可是當他被帶到後宅,聽說彭家已經與錦衣衛交了手,還抓了錦衣衛四個人的時候,不禁勃然色變。
他也顧不得眼前這些人都是妻子的長輩,應該保持的小輩的恭馴了,惱怒地責問道:「各位長輩,我在信上是怎麼說的?為何你們還要主動生事?彭家難道真要造反不成?」
彭莊主被女婿融問得很狼狽,只好無奈地解釋:「賢婿,不是我們想主動招惹他們,而是他們夜入彭家莊,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我們不能不動手啊。」
夏潯一驚,忙問道:「什麼東西?」
彭莊主道:「就是一些道藏、經書,以及膜拜的神像等器物,我們正按照你囑咐的話予以銷毀,誰料……」
夏潯的臉色變得冷峻起來,連忙問道:「那些人,都抓住了麼?」
彭莊主道:「潛進莊子的共有四人,已經都抓住了,另外兩個在外望風的逃走了,不過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
彭梓祺也知此事太過重大,一旦出事不但對彭家來說是滅頂之災,夏潯那世襲罔替、與大明同休的公爵之位也要丟了,說不定還要掉了腦袋,心中又是擔心又是難過,忙怯怯地接口道:「相公,當時情形,不得不動手,如果讓他們逃回去,馬上就會通知他們的人闖進咱們莊子,東西一時怕來不及銷毀完。
至於那抓住的四個人,我們當時故意把聲勢造得大了些,對外只說是賊人闖進莊來行竊,擒賊時他們持械反抗,已被民壯亂棒打死,現在屍體已經交給青州府了。我們提前搜過他們身上,將所有能證明他們身份來歷的物件都毀掉了……」
夏潯驚怒之後,已經冷靜下來,他仔細想想,又問:「莊子裏現在還有什麼可以被人指為證據的東西?」
彭莊主忙打保票道:「沒有,絕對沒有。彭家上下,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絕對找不出半點證據。」
夏潯聽了便沉吟起來,一邊思索一邊在廳中徐徐踱步。
彭家一眾長輩,當年也都是刀頭舔血、仗劍江湖的英雄豪傑,可如今有兒有女、有子有孫,兩鬢斑白,昔年的英雄豪氣也就消磨淨了,有這麼一大家子的親眷拖累,他們現在連扯旗造反的勇氣都沒有,也就只能寄望於彭家的這個好姑爺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見夏潯半天沒有說話,彭莊主又補充道:「賢婿,方圓百里,彭家所有的部屬都得到了吩咐,到處都是我們的眼線,昨夜我們故意說是擒拿賊盜,往青州城方向的大小道路,全都被我們封死了,那兩個漏網之魚只能逃向別處,以他們的腳程未必能走多遠,說不定也能被我們抓回來!」
夏潯搖搖頭道:「如果他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我既然回來了,他們在沒有把握之前,就不敢動彭家莊的,這個啞巴虧,他們不想吃也得吃。只是,如今既已動了手,恐怕他們更加不肯善罷甘休了,彭家莊……真的沒留半點把柄才好……」
兩下里又說了半晌,回為一時尚不知對手到底掌握了多少底牌,無法及時制定什麼對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夏潯告訴彭莊主,不但與白蓮教有關的東西要全部毀去,其他但凡有涉違禁的東西也要一件不留。同時還安撫他們要一切如常,切不可做出如臨大敵的姿態。
彭莊主知道這次是與朝廷斗,而且是與朝廷最凶的一條惡犬斗,這方面他們是外行,必須得聽夏潯的,是以唯唯喏喏,全都答應下來。
等到眾人商議已畢,匆匆離開之後,大廳中空蕩蕩的,就只剩下夏潯和彭梓祺夫妻二人,眼見夏潯濃眉緊鎖,憂心忡忡,彭梓祺忽然流下淚來,她上前兩步,泣聲喚道:「相公!」
夏潯正在想着心事,聞聲抬頭,彭梓祺已然在他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淚流滿頰地道:「相公,嫁與相公這些年,我很開心。相公娶了當朝皇后的妹子,卻不嫌棄梓祺出身低微,始終給梓祺一個妻室的身份,梓祺打心眼裏感激相公。梓祺本想能服侍相公一生一世的,可是沒想到禍從天降……,這是彭家的孽,與相公不相干,相公只作全不知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