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陳瑛府上,小書房中,卻仍然亮着燈。
陳瑛、俞士吉、尹鍾岳,據一席而坐,面前有茶,中間擺着幾樣時令鮮果。
陳瑛抿着茶,輕輕撫着鬍鬚,眉頭微微地鎖着,形成一道川字形的溝壑。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翠綠的戒指,隨着手的動作,不時被燈光閃爍出一道湛綠的光芒。
俞士吉和尹鍾岳坐在左右,同樣默默不語。
「不合情理、不合情理啊……」
陳瑛喃喃自語了一句。
尹鍾岳年輕氣盛,不如俞士吉沉得住氣,忍不住說道:「這事兒着實的蹊蹺,楊旭一案疑點重重,證據,確實沒有,可要說他毫無嫌疑,以我辦案多年的經驗來看,卻也不然。
皇上一向睿智,心中就無疑心?太祖時候,只要事涉謀反,沾邊就算,就算查無實據,稍有可疑,也是寧殺錯,不放過!今上行事酷肖太祖,就算再寵信楊旭,謀反奪江山這樣的大事還能容他?可是皇上居然默許了審判結果……」
俞士吉瞟了他一眼道:「那倒不然,今上比不得太祖時候的威望權柄,終究要遜上一籌的。不教而誅的事,今上是不會做的,所以,既然查無實證,人是一定要放的,可這不代表皇上心中就沒有存疑。咱們再好好瞧瞧,如果皇上從此疏遠冷淡了夏潯,那就是他失去寵信的一個訊號,到時候盡可找些別的岔子不斷上奏,直到置他於死地!」
宦途兇險,正在於此,絲毫不遜於戰場。你若心灰意冷,解甲歸田,也得是政見不獲重用,而非朝中政敵無數,很多時候,你想退也退不了,你退了,人家還擔心你有朝一曰東山再起呢,尤其是像夏潯這樣正當壯年的,不趁你病要你命才怪。
陳瑛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琢磨的,是皇上對紀綱的態度。皇上寵信紀綱,這一點毫無疑問,可若說到皇上的信任和倚重,楊旭並不遜色於紀綱,甚至尤有過之。咱且不論皇上心中有沒有疑心,就算是有,眼下這案子,卻分明是錦衣衛誣告楊旭。
楊旭是什麼人?這麼大的案子,就算不殺他紀綱,也該充軍發配吧?就算不充軍發配,也該貶官吧?沒有,什麼都沒有,就是打了五十板子,皇上這心意……,真箇叫人揣摩不透。」
俞士吉思索道:「大人,會不會是因為,皇上其實還是覺得楊旭有所可疑的,所以覺得紀綱尤堪大用,這才……」
陳瑛「哼」地一聲冷笑,說道:「絕對不會!對皇上的心思,我比你揣摩的深。楊旭,那是皇上心中的臣,而且是極親近、極重視的臣,你見皇上有幾次在年輕臣子面前,呼其表字、御前賜座,而且忘稱朕而自稱俺的?
紀綱,那是皇上豢養的一條狗,專門替皇上咬人看門兒的,皇上信任他不假,親近他也不假,高興了還丟塊自己啃剩下的骨頭給他吃呢。可是,狗就是狗,狗和臣,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是不一樣的。
臣,換一個未必得用,而狗,就說北鎮那八大金剛吧,換了誰坐上紀綱的位置,皇上叫他咬人的時候,他咬得會不如紀綱狠?皇上起了疑心,就必須得用紀綱繼續去查?這一次的事兒,是挾權謀私,構陷大臣,這是擺佈皇上啊!
不要說是皇上,哪一個上位者容得下屬這般欺哄擺佈?碰上這樣的屬下,就算是你,會如何處置,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子居於深宮,全賴耳目以掌天下,如果文武百官都這麼做,皇上再英明也得變成傀儡。這是天子的大忌諱!」
尹鍾岳道:「不論如何,咱們都察院的奏章,已經雪片兒似的飛上去了,這個梁子算是結定了!」
陳瑛「嘿」地一聲笑,傲然道:「結就結,以前我陳瑛與他紀綱難道很友好麼?只不過水火之勢愈演愈烈罷了,怕他何來!就憑他紀綱那點只配咬人的本事,弄不倒我!鍾岳,你給我盯緊着他,現在皇上心意難測,不宜妄動,不過,紀綱的把柄卻不妨多搜集一些,有備無患!」
「是!」
※※※※※※※※※※※※※※※※※※※※※※※※※※※※紀綱趴在柔軟的床榻上,一盞梅花照雪的琉璃燈就放在床沿上。
紀綱**着下體,旁邊跪坐着一個只着褻衣的美女,正拿一塊方巾,輕輕地蘸拭着紀綱屁股上的傷處。
下午在宮裏用的金瘡藥就是侍衛們隨身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