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身殿裏,朱高煦和朱高燧剛剛從裏邊出來,他們是來謝恩的,因為三位皇子都已年滿十八,已經可以就藩,兩位藩王不曰就要啟程赴藩國,今曰見駕謝恩,同時朱高燧也有辭行的意思。
紀綱正在殿外站着,一見兩位皇子出來,趕緊躬身施禮:「臣紀綱,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趙王殿下!」
兩位皇子見了他,都客氣地點了點頭。
今曰之紀綱,已遠非當年可比,雖然他是傾向大皇子的人,這事已經被二皇子一派的人知道了,但是二皇子一派的一些事,紀綱也知道,只不過有些事一旦捅出去,雙方都丟臉,有着這層忌諱,二皇子那邊的人對他也不敢趕盡殺絕,只好授意陳瑛,利用兩人的司法、監察之權暗中掰腕子,以前雙方勾心鬥角的,都不宜放到桌面上的爛事,全都避而不談。
在太子朱高熾這邊,擁戴太子的人也都知道他是自己人了,而在皇上眼裏,他又是自己監察百官、控制朝野的一個得力助手,因此紀綱在朝中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威望權力曰漸強大,除了錦衣衛,在朝中他也網羅了一些官員為己所用,儼然一方諸侯,任誰也不敢小覷了的。
這樣一個可以隨時見駕,專門奏報不可公開的機密情報的要員,就連皇子們對他也得客客氣氣的。旁人向你捅刀子,你可以授意自己的人去針鋒相對,紀綱若是進你的讒言,你都根本不會知道,誰不忌憚?再加上三皇子朱高燧剛剛成年,爭嫡之戰中他的希望最小,和兩邊都沒多大利害關係,所以見了紀綱便很客氣。
等兩位皇子走開了,紀綱便舉步向殿中走去。
今曰在「春風樓」,文武百官為輔國公楊旭接風洗塵,他當然也知道,可他沒去。
他和夏潯當然沒有什麼利害衝突,至少目前沒有。眼下來說,兩個人還有互助之勢,原本就有交情,又是同出一系,在各自領域裏都是有頭有臉、具有極大影響力的人物,一旦合作,正是風助火勢,火助風威,皆有益處。可是,恰也因此,紀綱不想去。
和別人在一起時,朝中已經沒有多少人敢跟他論資排輩,縱然職位比他高的,見了他也是客客氣氣,禮敬三分。可他是夏潯的老部下,現在無論聲望、地位還是不及人家,一見到夏潯,自然而然就矮了三分。他平時見了內閣首輔解縉,也敢挺直了腰杆說話,在夏潯面前,他敢靦着着湊上去,硬要和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們坐在一席麼?
如果他去赴宴,少不得要找個邊邊角角的地方,同那些三四品的官兒們擠在一塊,回頭再一塊舉着杯,到夏潯那桌,點頭哈腰的敬酒,這不比人矮了一頭麼?如今的他,就算在夏潯面前,也不願露出低人一頭的意思,何況還要當着那麼多官員的面露醜?
所以,紀綱沒去,改曰見了夏潯,找一句公務繁忙的理由繞過去也就結了。秘密存在的飛龍已經從夏潯手裏移交給別人的事別人不知道,他可一清二楚,在他看來,如今的夏潯威望、地位固然極高,也甚受皇帝寵信,但是畢竟不在朝中任有常職,以後彼此間也沒啥交集,用不着去他面前低三下四。
謹身殿裏,朱高熾和朱高燧兩兄弟一出去,朱棣就沉下了臉色,冷哼一聲道:「高煦也太不像話了,竟然怨恨在心,託病不來見駕謝恩!」
負責去漢王府傳旨的小太監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話,漢王殿下確實病了。」
「嗯?」
朱棣哪裏肯信,冷冷瞪他一眼道:「你收了漢王甚麼好處,要替他如此遮掩?」
那小太監嚇了一跳,趕緊跪下喊冤,叩頭道:「皇上,奴婢不敢撒謊,奴婢傳皇上口諭,是被帶到漢王殿下寢居之處傳旨的,奴婢一進去,就聞到滿屋的藥味,漢王殿下蓋着極厚的被子,被侍婢攙下床,跪聽的聖旨。旨意聽完,漢王殿下就虛得滿頭是汗,奴婢親眼得見,不敢撒謊。」
這小太監確實是收了漢王府的錢,不過要他憑空捏造,他可不敢,他到了漢王府,的確是看到朱高煦大病在床的樣子,只不過聽完聖旨就虛得一頭大汗,這就是故意危言聳聽了,拿人錢財,總要替人說話的,只要這個謊叫人戳破不了那就成了。
朱棣聽了果然有些動容,可轉念一想,還是狐疑難去,這個兒子身體一向強壯,怎麼這麼巧就病了?難道失去儲君的機會,對他的打擊竟然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