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緩緩地道:「帝王之道,在之于衡。朕為天子,就是這個衡的執掌人,若不能持其衡,則禍亂自生。以前,不教你下西洋,所謂朝貢貿易,不過是廟堂上的一番吹拉彈唱,天下人自然不去理會。如今則不然,唉!難得他肯把這藏在桌底下的齷齪坦白於朕!」
鄭和微笑道:「輔國公忠心耿耿,對陛下自然知無不言!」
朱棣嗯了一聲,道:「不過,朕若依他所請,文軒便盡得天下豪門、地主、巨賈、士林之心了。朕是天子,也不能逆勢而動,何況是他,時勢一旦形成,文軒雖然忠心,卻也不能逆勢,昔曰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難道就一定是趙匡胤的本意嗎?」
鄭和心中一凜,不敢多言。
朱棣沉默良久,忽又哈哈一笑,道:「管仲,桓公賊也,韓信,受胯下之辱;陳平,盜嫂受賄,皆用之以興。吳起貪將,殺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歸,然在魏,秦人不敢東向,在楚,則三晉不敢南謀。唯才是舉,唯才是舉啊!
古之帝王,姓多猜忌,結果呢,原無惡意者遂生惡念,本無叛逆之心者逼生反心,建文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朕治天下,唯才是舉,以道御之,有何不可?信之,則不疑!」
他緩緩站起,對鄭和正容道:「就依文軒之言!棄朝貢,改市舶。你曾主持西洋之行,熟悉海洋和西方諸國,此番下西洋,仍舊以你為主官,朕會另擇大臣為輔。隨行商隊則招商於民間,你只負責宣撫之責!去告訴文軒,叫他準備與你同行,不管如何,那個人的下落,一定要找出來!」
鄭和連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皇太孫宮中,朱瞻基聽陳蕪說完打聽來的消息,微微蹙起眉頭,不悅地道:「皇爺爺也太寵信楊旭了吧?楊旭雖然屢立功勳,可他糾結勢力,廣植黨羽,卻大是不該!這一回,楊旭又在江南搞那麼多事,先用遼東士林對峙江南,再用市井匹夫蠱惑人心。如今,他又利用此事邀買人心……」
陳蕪道:「殿下說的是呢,若說罷朝貢、興市舶,雖然可為,但也不應由他來提啊。就算是進諫,難道不能私下裏對皇上進言?如今當着滿朝文武這麼說,皇上既然依從,朝野所念可不是陛下之德,而是他楊旭之恩了。他楊旭為官久矣,難道不懂得這點為臣之道?」
朱瞻基本是個外寬內忌的姓子,聞言深以為然,他點點頭,那還帶些稚嫩的聲卻透着一股冷誚的寒意:「為君者治理天下,首在於德。治國之道,務在選賢!楊旭此等行為,名為大義,實則是邀買人心,其心可誅,此等人應該立刻令其賦閒回家才是。哼!若孤為君,此等人是斷斷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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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皇上同意了?」
夏潯被罵回館驛,絲毫不以為然,如今的夏潯灑脫的很,早已榮辱不驚,把那官場和前程看得雲淡風輕了。
不想,他前腳剛剛回去,後腳鄭和便追了來。一聽朱棣果然答應放棄朝貢貿易,改為市舶,夏潯不禁大喜過望。
歷史的發展,是由多個因素共同作用來形成的,絕不是任何一個方面的因素就能決定全局,雖然說,本來歷史上的明朝有機會從陸上大國變成海上霸主,但是把它的覆亡只歸糾於海禁,這是不對的。
實際上到了明朝中期,豪門巨室就已經開始巨艦出海,視禁令為無物了,到後來,大明朝廷也正式放開了海禁,到了明朝晚期,中國艦隊依舊強大無比。
如果不是這時天災[***]接踵而來,讓滿清有機可乘,帶兵入關亡了大明,野蠻入主中國,使整個中國倒退了三百年,那麼雖然漢人的發展過程會坎坷一些,但是依舊會領先世界。
如今呢?北方的問題如今已經得到了相當程度的解決,起碼,因為對北方的改造,哪怕歷史還會走回老路,這個過程也要比本來的歷史延長百十年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已讓在大航海時代晚起步百餘年的大明重新成為稱霸四海的海上帝國。
大明將不會再出現崇禎時代已無可救藥的情況,其改造很可能是內部新興的資本主義勢與舊的封建主義勢力的鬥爭和交替,這樣,就不會讓中華民族走上大踏步倒退的道路。所以,夏潯該說的都說了,即便皇帝不採納,他也沒了遺憾。
第1002章 不一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