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商人,任憑夏潯如何盤問,他始終不改口。
許滸聽得不耐煩,說道:「奶奶的,這傢伙敬酒不吃吃罰酒,國公把他交給我,我來整治,不信他不招!」
因為費英倫幾乎完全不懂漢語,許滸的吳地方言味兒又濃,根本不怕他能聽懂自己對夏潯的稱呼。
夏潯笑吟吟地擺擺手,直視着費英倫,突然問道:「你敢對着你的上帝發誓,說你沒有撒謊麼?」
通譯用阿拉伯語重複了一遍,費英倫毫不猶豫地以手捂心,鄭重發了誓言。
夏潯微微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這貨來自威尼斯恐怕不假,他沒必要在這一點上進行隱瞞,不過他改變信仰這事,倒底是真心皈依,還是權宜之計?夏潯微微眯起眼睛,對通譯道:「你再問他一遍,這回不要把上帝譯成安拉,譯成god!」
夏潯也不知道威尼斯人用的是什麼語言,知道了他也不會說,但英語他是懂的,他相信費英倫即便不是很精通英語,以他海上漂流,週遊天下的見識,也一定知道god指的是什麼。
那通譯還真不知道中文中的上帝還可以譯成這個發音,他也不知道這個發音是哪一國的神靈,只管按照夏潯的吩咐對費英倫又說了一遍,費英倫臉色一變,果然遲疑着不敢作答了。他是海盜,他不介意說謊,可要他以上帝的名義說謊,他不敢。
敬畏鬼神的人,心中總有一個底限是他不敢觸及的。
夏潯直視着他,忽然又對通譯道:「你再告訴他,如果他是海盜,我有重用。如果他再說自己是什麼商人,我就把他綁到錨上,丟進海里,去跟海龍王談生意!」
費英倫聽了通譯轉述的話,臉上陰晴不定,半晌沒有作答。
夏潯忽又呵呵一笑,微微帶些狡黠的神色道:「費英倫先生,你應該知道,很多以商人名義出海的人,其實都有另一重身份,他們可以做生意,但是碰到了肥肉,也不介意幹上一票,你懂我的意思麼?」
費英倫聽了通譯的話,一隻獨眼突地放出光來,鼻息也有些粗重了:「夏先生,你……你是說……你也是……」
夏潯溫文爾雅地點頭:「不錯,現在……你是否可以對我直言了?」
費英倫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時代,南海商人至少有一半有海盜背景,而西洋何止一半,幾乎百分之百都是半商半盜,甚至許多公爵、伯爵也扮成海盜領着騎士們出海撈偏門,英女王敢公然把一個大海盜封為爵士,若非此前官方人員客串海盜已蔚然成風,她豈敢冒天下之大諱。
正因如此,費英倫絲毫沒有懷疑夏潯的話,他現在一無所有,夏潯能打他什麼主意,他唯一可資利用的只有他縱橫七海所積累的知識和見聞,所以費英倫很爽快地承認了。
他像遇到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似的,熱切地對夏潯道:「我承認,正如夏先生所言,我是一個海盜。夏先生是需要我的幫助麼?」
夏潯笑而不答,扭頭對通譯道:「給費英倫先生換一個房間,調到二層去,另外,膳食標準提兩級。」
客廳的後面是一個小房間,本來是會客間隙用來小憩的,現在房門被反鎖着,舷窗也被關緊,房間裏光線昏暗,裏邊關着一個人。這人正爬在榻上,耳朵貼在艙壁上傾聽着前邊隱隱傳來的說話聲,昏暗的燈光下,那身子纖細苗條,四肢修長、曲線流暢。
客艙里沒有聲音了,小狗似的趴在那兒偷聽的人坐下來,背倚艙壁,抓起枕頭砸到對面艙壁上去,小嘴撅了撅,憤憤地道:「關我禁閉!說話不算話!」
客廳里,只剩下夏潯一個人了,靜悄悄的。
桌上不知何時攤開了一副地圖,那是鄭和上次下西洋時所緩就的,上面的海域、地理、國名繪製的非常詳細。
夏潯的手指在舊港的位置點了點,然後依次劃下去:阿魯、蘇門答剌、南巫里。再從南巫里出發,橫越印度洋的孟加拉灣,到達錫蘭山。從錫蘭繞過印度半島,便會到達印度的小葛蘭、柯枝、古里。
這裏,就是上一次鄭和船隊駛到的終點,而朱允炆的消息也正是在那裏出現、在那裏消失的。所以,上一次的終點將成為本次遠洋的起點,他們還有很遠很遠的路程要走。而那將要走的路,在地圖上還是一片空白,等着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