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他會覺得疑惑,因為就連我也沒辦法猜測到那個快死的老頭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由得開口道:
「他找我幹嘛,想讓我把他輸氧管拔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楊瀾聳了聳肩,
「我跟你不是一邊的,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你此刻面臨的境況,離我當時僅僅一線之隔,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一種可能性。」
真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
不過也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切實地拯救了我。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紀老,我必須告訴你,紀老活不了太久了。」
「現在吧。」
我乾脆地回答道,隨後緊咬着牙關,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來,哪怕腳步尚且有些虛浮和趔趄,但我好歹沒有倒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一碗粥的緣故,我感覺身體稍微有了一些力量,至少比剛剛動彈不得的情況要好一些。
這讓我稍微安心一些,甚至有能夠掌控些什麼的感覺。
哪怕這種感覺實際上是虛假的。
……
站在醫療室的門口,我努力挺直了身體,想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些,可合金光澤的門板上映照出我那張淤青而沾染着血跡的臉,這讓我看起來狼狽地像一隻喪家犬。
楊瀾按下了按鈕,在滴的一聲確認後,門板緩緩劃開。
我跟在楊瀾的身後,看見了重症室內部的情景。
蒼白的床單,還有各種插在老人身上的管子,隨着儀器有節律的滴滴聲,滴答滴答的順着輸液管流到老人的身體之中。
他的胸口被白色的繃帶纏繞住,還有左肺的位置也同樣如此,大概是拜我的那兩發子彈所賜。
他離死亡是如此的近,如果我是死神,我會寸步不離地拿着鐮刀,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等着他徹底死亡的一剎那,然後將他的靈魂帶走。
王恬扭回頭,看見我之後,馬上露出了一臉厭惡的神情。
我甚至看到她的拳頭握緊,似乎馬上就要衝上來痛扁我一頓。
楊瀾輕咳一聲,將我們的注意力收攏到他身上。
「王恬,這是紀老的意思。」
王恬冷哼了一聲,將臉扭到一邊。
「她是紀老的外孫女。」
楊瀾小聲地對我說道。
我不意外地點了點頭。
王恬面色冷淡地說道:
「你跟他說這些幹什麼,這種畜生懂什麼。」
我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我沒必要解釋什麼。
在我看來,今天我做的事情,絲毫不及紀雲先前對我所做的百分之一。
「咳咳咳。」
病床上的老人,劇烈地咳嗽聲響起,王恬的臉上閃過慌亂。
「楊瀾,快去……」
「不用了。」老人的聲音像是一個漏洞百出的風箱,那種沙啞的風聲從孔洞間緩緩地滲出,叫人聽了有些難受。
「陳閒,你叫陳閒對吧。」
老人叫着我的名字,為了便於聽清他說了什麼,我朝着他走近。
但這一行為讓王恬警惕攔住了我,隨後說道:
「站在這,再往前一步我就廢了你。」
「王恬。」老人喊了一聲王恬,示意她讓開,「我本來就要死了,早一秒,晚一秒又有什麼分別。」
王恬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眼眶竟然有些發紅,可最終還是讓開來,站到了一邊。
我步履蹣跚地向前走着,徹底走到了老人的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