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國自然不敢對唐紅梅隱瞞這事。其實他不是沒動過歪心思。如果是自己談的訂單,他是否要把合同拿給唐紅梅看?私房錢藏不藏?
都是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的功勞,如今算是傍了棵大樹嗎?他有哥哥姐姐,二十多年前下放去了建設兵團,十多年沒有傳信回來了,也不知道還活在世上嗎?親人是什麼?非得是有血緣的才是親人嗎?范梨花這麼幫他們,像親人一樣,算是他的親人嗎?
周建國想完這些,心情反而沉重了起來。之前因為簽了合同帶來的喜悅感,現在被「親人」這個概念掩蓋了。
周建國神情淡漠地走進店裏,唐紅梅以為他沒簽成合同,弱弱地問:「沒簽成嗎?」
「簽了。」周建國從包里拿出合同放在櫃枱上,轉身去小四方桌那裏摁亮了烤火器開關,雙手伸上去烤,頭磕在桌上,繼續深思。
唐紅梅見他又簽回來八十五人的單,情緒卻不高漲,過去關切地問他,「你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她走過去,手掌放在他額頭上試溫,「沒有發燒呀。」便坐下來,「簽了單不高興?還是哪裏有什麼問題?」
周建國抬起頭,眸子裏閃了淚花,「紅梅,你說梨花姐對我們這麼好,她圖什麼呢?」
「你在想這個問題?」唐紅梅對他的這個問題很訝異,「她人美心善,和我們投緣啊,我們有什麼可以讓她圖的?要說圖什麼,是我們圖她的了。她把自己當成我們的姐姐,當親人來對待。」
「對了,」周建國像孩子似的,用手背拭去滑落的淚水,「我一路就在想『親人』這個詞」
兩人就在那裏,就着「親人」這個詞,像兩個答辯的學生,各抒己見。
第二天,有范梨花出馬,交通運輸公司的年貨單簽成功了,一百一十三人,每人兩包,周建國又可以賺兩千多塊錢。
就這麼三兩天,順順利利輕輕鬆鬆他就賺一萬五千七百四十塊了。「哇哈哈哈」他在心裏狂笑了片刻,然後恢復了平靜,開始考慮自己店裏要不要進一些貨零售?鐵路人喜歡吃這些又捨得買,每包賺十五二十塊錢應該可以的。
打定好主意,晚上,周建國和唐紅梅開始計算要進貨的數量。
「我們店裏也賣一些,過年這東西好賣。」唐紅梅竟然也想到了這個,「反正是一車貨,多裝少裝都裝來了,我們不用單獨跑去拉貨,對吧。」
周建國及時補充,「我倆想的一樣,夫妻同心啊。」
唐紅梅心情好,就應了他的話,「嗯,夫妻同心。」
1999年12月31日,趙大勇和李遠洲在茅崇鄉趕集。
兩人現在成了夥伴,再去鄉下賣衣褲,兩人的攤子都挨在一起,互相好照應。
今天寒風凜冽,趙大勇穿得有點薄,披了件賣的棉衣在身上。
他的攤前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大叔,放下菜擔子,筐里賣剩下五顆白菜。他蹲下來開始選衣服,是翻衣服,他將棉衣一件一件翻過去,翻過來,仿佛是在找藏在下面的某個東西。
「大叔,你看上哪件我給你找出來。」趙大勇很想摁住他亂翻的粗糙的手。起繭皴裂的手,摸在衣服料子上,發出細微的「呲呲」聲。
大叔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拿起一件藍色面料的棉衣,站起來,往身上比長短。然後,一隻手比劃着,嘴裏咿咿呀呀說着。
啞巴?趙大勇愣了下,伸出兩頭翹的手勢,嘴上說「六十塊」的速度很慢,好讓他讀懂意思。
大叔比劃的好像是問可以少點嗎?
趙大勇搖頭。他原本想說八十的。
大叔伸出張開的五指。
趙大勇還是搖頭,進價就是五十塊的不可能五十就賣。
旁邊李遠洲的攤子前有個大爺在選絨褲,見那大叔在比劃,就說:「他兩個兒子前年漲大水沖走了,才十五六歲啊,他人一下子就啞了。」
大叔還在張着五指,趙大勇聽了大爺的話,對他點了下頭。可憐的人,還賺他錢做什麼?
大叔趕緊從不見布色的衣服內口袋裏掏出一把錢,放在地上,一張一張數出五十來。兩張十元,三張五元,其他的
第一卷 第53章 何為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