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十八騎浩蕩前行。
途經州府縣衙,全部繞城而過,一口水都不喝,用最快速度奔赴北線。
幾日之後,來到高聳巍峨的凌霄城。
北庭都護府副都護,北策軍趙之佛身披斬衰喪服,親自來到十里之外迎接。
按照禮制,嫡長子歸天,父親應服喪三年,趙之佛的嫡長子,北庭五虎之一的趙景福戰死在夔州,整個北策軍陷入哀寂。
趙之佛老淚縱橫,單膝跪地相迎,顫聲道:「國公!」
之前還老當益壯的趙之佛,經歷喪子之痛,一夜白頭,盡顯老態。
人家死了兒子,擺出喪子之禮,喜歡開玩笑的張燕雲收斂起輕佻模樣,將趙之佛攙扶起來,一本正經說道:「趙帥,節哀順變,咱們刀劍里打滾的臭丘八,戰死疆場是宿命,趙小將軍為國盡忠,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實乃武將表率。」
去年夏末,十八騎奉命來到北庭,硬撼貪狼軍八百里,幫助趙之佛解了燃眉之急,又救過趙景福的命,兩人結下不俗交情,也不顧及輩分,以兄弟相稱,儼然成為忘年交。回到京城後,二人書信頻繁,北庭許多軍機要務江湖動盪,都是趙之佛傳遞給張燕雲,是獲取北線重要情報來源之一,可以說國公府收到的消息,比起鳳閣都要早上半日。
與趙之佛見完禮,張燕雲又和北庭都護府重要將領打起招呼,北策軍副帥杜仙亭,北庭五虎之首的林溪瓷,幾人都曾並肩作戰,共同打過貪狼軍,因此並不陌生。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張燕雲搖身一變,從三品成為武將魁首,誰都不敢放肆,小心謹慎陪着笑臉,腰杆不曾豎直。
趙之佛提出要為十八騎接風洗塵,張燕雲拒絕了他的好意,聲稱北線吃緊,先以軍情為先,十幾名主將級別將領,來到帥帳議事。
趙之佛行事單刀直入,大步流星走到沙盤,指着靠近英雄山的城池,沉聲道:「國公,一個月之前,我設下埋伏,親自作為誘餌,僅率五千人,打着為景福出殯的旗號,引誘貪狼軍。敵軍果然中計,有三萬人馬來到夔州附近的細沙河,想要趙某項上人頭,當時我軍有五萬精銳鎖死西邊,只要草原狼騎和東嶽軍鎖住北邊和東邊,貪狼軍插翅難逃!可就在這節骨眼,東嶽軍突然尥蹶子,東邊一個人影都沒見到,害得趙某差點兒殉國,敵軍跑個精光,才斬殺了不到兩千人。國公,你是九十九州行軍總管,視軍情為無物,視袍澤性命為兒戲,該當如何?!」
趙之佛越說越氣,到了最後,怒目圓睜,雪白長髯都快要飛了起來。
張燕雲雙臂環胸,正色道:「若是真如趙帥所言,崔如當斬。」
趙之佛幽怨嘆了口氣,不忿道:「國公,我知道你和崔如同在東庭起家,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交情,這件事,老夫到現在也沒捅到宣政殿,不指望誰砍他的腦袋,但他崔如做的太過分,得給我一個交代吧?」
張燕雲頻頻點頭道:「老崔打起仗,像是抱着寶貝走夜路,前怕狼,後怕虎,磨磨唧唧像是娘們。之前我們夜襲虎豹騎,老子都快尿到對方主將臉上了,他還沒走出大營,你說氣不氣人?回頭來讓他給你賠個不是,端茶敬酒,一躬到底,最好自己扇自己兩巴掌。對了,現在貪狼軍藏在哪了?」
見到張燕雲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趙之佛也不好再去追究,對愛將林溪瓷使了一個眼色,北庭五虎將排名首位的儒將走到沙盤,指着一處山脈,說道:「貪狼軍的行蹤極不穩定,仗着馬快,經常帶着我們兜圈子,五天前,在大嶼山探查到有幾千左右,全是一人雙馬的輕騎,後來跟丟了,但絕不會離開大嶼山太遠。」
張燕雲挑眉道:「五天,輕騎快馬加鞭的話,快能跑到永寧城了,你確定他們沒離開大嶼山?」
林溪瓷略微沉吟片刻,篤定道:「我們封死了南邊要道,草原狼騎和東嶽軍在東南方駐守,貪狼軍只有兩條路,要麼徑直往東,去到渺無人煙的叢林,要麼縮回英雄山。」
張燕云云淡風輕問道:「他們不會往西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