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城北門。
安西軍司馬父子騎馬立於二百步之外,觀察着殘垣斷壁,性命攸關,父子倆把眼珠子瞪的溜圓,生怕不小心錯過任何跡象,可瞅了半天,一個人影都沒見到,這座彈指間能夠碾碎的廢墟像是座死城,散發出墳地才有的涼意。
父子倆勞累一夜,早已有了倦意,司馬謹用肩頭積雪呼在肥碩臉蛋,頓時打了個冷顫,神智清醒幾分,視線從模糊變得精細,他像是做賊般悄聲問道:「爹,半個時辰了,咋沒見到征西軍呢?該不會全跑到西門和貪狼軍拼命去了吧?」
司馬忠捋着寸余山羊鬍,搖頭道:「大軍作戰,怎能會將兩翼和後路捨棄,伍長都明白的道理,對方主將怎會不知。」
司馬謹猜測道:「會不會貪狼軍攻勢太猛,致使對方顧及不到側翼和後路,你看地面的馬蹄印記,至少有上萬騎在不久前經過,沒準兒對方主將早就跑到沙州城了,把這些人橫在這裏,是在丟車保帥,給自己爭取逃命的機會。」
馬蹄印記是草原狼騎留下的,一人三騎,闊綽到旁人心生妒忌,即便借出去幾千匹,給周典保護糧道,仍有一萬多良駒可供驅使,由於蘿梟指揮八千狼騎從鄂城左右分路行進,北城跑過四千人,所以留下的蹄痕像是萬騎匆匆而過。
司馬忠鄭重其事道:「有些眼力,但細微之處略有不足,你看那蹄印有深有淺,馬糞里草多料少,十有八九是草原狼騎,他們一人三馬,一日之內可奔襲千里。」
司馬謹挑起眉頭,笑道:「草原狼騎都跑了,姓李的小子肯定也溜之大吉,城內的征西軍,變成了嘴邊肥肉,雲飛副帥已被大周仙人擊殺,咱們若是分杯羹,把這些征西軍給吞掉,爹,興許你能爬到一人之下的高位呢。」
司馬忠臉色陰沉道:「白日夢做做也就行了,切勿因貪念枉送了性命,你曾祖就是利慾薰心,吞掉了草原王的駿馬,害得咱們只能躲在戈壁大漠裏苟延殘喘,鼠蟻般活了四十年。宋錦已經言明,城裏有三萬守軍,咱們抵達之前,貪狼軍顯然吃了不小的虧,留下千餘具屍體,想要咱爺們當替死鬼。能讓貪狼軍磕掉牙的,必定是硬骨頭,咱麾下的安西軍,不是人家對手。」
司馬忠從小陪伴苦難長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兒時遭遇養成了多疑謹慎的性格,寧肯在陣前丟人,也絕不會接過燙手山芋。
父子倆遲疑之際,城內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越來越近,似乎殺進了內城。
司馬謹亢奮道:「爹!貪狼軍衝進去了。」
鐵騎衝進鄂城,意味着征西軍防線崩潰,之前是火中取栗,現在叫做落井下石。
司馬忠抽出鑲滿寶石的佩劍,冷笑道:「我剛才與宋將軍約定,進城為號,只要他能領鐵騎入城,咱們自當出一分力。安西軍的好兒郎們,城裏藏着朝廷大員,誰若是把人生擒,賞萬金,賞主將,聽我號令,沖!」
與貪狼軍衝鋒的井然有序不同,安西軍衝起來,像是捅了馬蜂窩,步卒一團,輕騎一團,誰也不跟誰摻合,各自為戰。
這倒不是司馬忠帶兵本事不行,他自己都想要搶功,下面將士又怎會聽不懂,於是推推搡搡迫不及待入城,捉拿敵軍主將。
隨着安西軍蜂擁而至,寂靜的北門忽然探出無數人頭。
負責守護北門的,乃是不良帥袁柏。
不良人專精刑罰和殺人術,不善衝鋒陷陣,自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和對方近身搏殺,於是令手下全都埋伏在犄角旮旯,提前佈置好天羅地網。
不良人以黑巾遮面,只露出透出殘忍涼意的眸子,伸出手臂,短箭從袖口疾射而出。
手弩。
相比於長弓,手弩勁道小,射程近,在兩軍對壘中極難見到,但它唯一的好處是射速奇快,匣中十支短劍,能夠在瞬息間一起射出,且能夠撕裂劣質皮甲。
司馬忠在安西都護府中地位不高,純粹是郭熙用來籠絡人心的棋子,麾下的安西軍,軍備和戰力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