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州城有些年頭沒起過兵戈了,百姓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舒坦日子,今夜不知怎的,城門大開,兩萬隴淮軍悉數出動,馬蹄聲從三更響徹到五更,弄不清緣由的,還以為蠻子殺進了城。
打聽完才知道,刺史公子被刺殺了,兇手逍遙法外,親娘嘞,那還得了?誰都明白卜刺史就這麼一個兒子,天天當寶貝供着,在自己地頭遇刺,不追到天涯海角能算完?
況且卜屠玉名聲還算不錯,對百姓客氣,沒有紈絝惡習,除了尋花問柳,找不到第二處污點。
話說回來,年輕人氣血充裕,貪戀美色那是本性,若回到少年時,再有個刺史老爹,誰他娘的不想夜夜當新郎,換成別的州府官員少爺,大白天強搶民女都不稀罕。
所以固州城的百姓對於刺史公子遇刺,悲憤大於幸災樂禍。
天色微亮。
在門口守了一夜的卜瓊友早已霜雪滿頭,見到城裏有名的郎中走出屋門,想問,又不敢問,生怕帶來一句噩耗,於是怔怔戳在雪地里,比起當年揭皇榜時都要忐忑。
八十高齡的老郎中挪着碎步來到卜瓊友面前,抱拳道:「刺史大人,經過靈藥吊命,公子熬過了那道坎,目前已無大礙,只需臥床休養即可,老朽開了張補血補氣的方子,不出半個月就能痊癒。」
卜瓊友長舒一口氣,將擔驚受怕盡數呼出,問道:「姓李的公子呢?」
老郎中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已盡人事,聽天由命。」
卜瓊友心中一涼,相府公子大概是無力回天了。
天靈蓋碎成那樣,神仙難救。
卜瓊友由衷感謝道:「多謝神醫搭救,來人,送神醫回府,賞金百兩。」
郎中不住道謝,深深鞠了一躬。
卜瓊友走向院中賞雪的張燕雲,為難道:「雲帥,李相兒子恐怕難以救治了,是我寫信給李相,還是……」
張燕雲面如平湖道:「他是我的侍衛,是死是活,該由我給李相交代,再說人還沒死呢,等咽下最後一口氣,再去報喪也不遲。」
卜瓊友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度過了鬼門關,憂的是李相經歷喪子之痛,會不會和自己一樣瘋魔。
宰相一怒,究竟是何等景象。
一陣甲冑摩擦聲響起。
燕字營主將,有狂將軍美譽的巫馬樂披甲而來,沉聲道:「稟雲帥,句離打傷了十幾名輕騎,逃進了保寧都護府地界,十八騎和隴淮軍無法追捕。」
張燕雲波瀾不驚道:「保寧都護府不是咱們大寧疆土嗎?我十八騎戍衛邊疆,戰功赫赫,在自己國土追捕一個逃犯,需要看別人臉色行事?追,六營齊動,人手不夠的話,去北疆調來另外五營人馬,哪怕是踏破保寧都護府,也要把人給我拎過來。」
張燕雲的帥令,即便是令其赴湯蹈火,將士都會義無反顧。
這就是燕雲十八騎的第一條軍規:謹遵帥令,若有違令者,斬!
「喏!」巫馬樂抱拳離去。
卜瓊友憂心忡忡道:「雲帥,保寧都護府的大都護,可是瑞王,與他正面衝突,不好吧?不如先讓將士停在保寧都護府外面,討來大都護軍令後,咱們再進去抓人。」
作為親爹,當然也想為兒子報仇雪恨,可卜屠玉有驚無險,那股怨氣沒那麼濃郁,先保住官帽和軍權,才有資格替兒子出氣。
張燕雲淡淡笑道:「卜刺史怕了?我記得幾個時辰前,你說的那番話,可不是這種王八孬種,似乎皇宮都敢闖一闖。」
挨了罵的卜瓊友自知理虧,不與其爭辯,唉聲嘆氣道:「氣頭上,當然無所顧忌,如今玉兒平安,那股子氣泄掉了,報不報仇,先放到後面,得先為卜家的以後着想。雲帥,那可是瑞王,自從聖人懈怠朝政之後,幾乎是由瑞王來監國,手持天憲,口含國柄,坐臥皆是國策,進退全是君威,杜相和李相都要看他臉色行事,咱們倆扭到一處和人家
第140章 大雪滿刀弓(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