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貴客。
這兩個名詞同時出現。
張居正內閣四位閣老腦海中,不由得浮想其同一人。
前內閣次輔大臣兼戶部尚書徐階。
在嚴嵩、嚴世蕃父子伏誅後,被罷官去職,遣返回鄉的徐階,又以儒門大賢者的身份返回了京城。
朝廷禁毀了心學,但儒學的強大,便在於共通性,聶豹、徐階,甚至是江右心學所改的東林書院,也都換回了儒學的『皮』。
其他陽明心學中人,也紛紛換了『皮』,要麼是理學,要麼回歸儒學,總之,改頭不換面。
聶豹、徐階攜東林書院中人進京,要以儒門代表身份參與儒釋道三教定序辯論。
或許是看在聶豹的面子上,或許是看在陽明聖人的面子上,儒門默認聶豹、徐階師徒的行徑。
連道門、佛門都知道,三教定序,不在辯論之內,而在辯論之外。
曾經官至兵部尚書的聶豹,和曾經位極人臣的徐階,又怎會不明白。
所以一進京,便前去了相府拜訪,算算時間,此刻都已經坐在相府內等張居正下值了。
準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服張居正這位內閣首輔大臣,要以儒門立場出發,在三教定序上動手腳。
滿朝文武皆是習儒出身,『開導』群臣的事,自然由東林書院和其他儒門中人去說服。
三教定序,道門、佛門都有幾分惶恐,但在儒門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整個朝廷,朱紫無數,儒官無數,儒門拿什麼輸啊?
至於道門、佛門擔心的道統存亡問題,儒門只覺得是笑話,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為始,兩千年來,只聽說過滅佛、滅道,何時聽過滅儒?
在諸多儒門中人眼中,偌大的朝廷,就等同於儒門,除非聖上罷黜天下衙署,獨理國政,不然,儒門就不存在生死存亡的問題。
而這樣的想法,在現在的內閣,張居正、高拱、胡宗憲、李春芳看來,是十分荒誕的。
朝廷是朝廷,儒門是儒門,這是分開的兩種東西。
的確,從漢武帝為始,朝廷選拔人才,大多是從儒門中選,但不代表,選才,只能從儒門中選。
對於朝廷來說,利用哪個學派治國,其實都相差無幾,只要知道『忠君愛民』四字就可以。
或者不妨把話再說的明白些,認識文字,明白基本道理的人,就可以做官。
上能聽的明白旨意,下能安撫的了百姓,就已經超過了當朝九成以上的朝廷命官。
聶豹、徐階,離開朝廷久了,一些儒門大賢者,乾脆就沒做過官,享受門下弟子的吹噓捧高多了,逐漸都認不清自己和儒門的地位了。
聶豹、徐階,是張居正的師父、祖,此番堂而皇之的相府拜訪,在張居正,在內閣看來,是在為儒門的覆滅吹響了嗩吶。
糊塗啊!
這下,論到張居正面露尷尬之色了,儒門的傲然,顯然也是為聖上所不容的。
儒門的勢力,上下的尊卑,根本就不需要陸炳多做解釋,內閣四人比錦衣衛更了解。
「張居正。」朱厚熜金口再啟。
張居正熟練地順着繡墩跪倒在地,肅穆道:「臣在。」
「朕傳旨天下,讓三教定序,非三教定序,朕要的,是三教皆廢,儒教,不再是治國之道,要與道門、佛門一同廢除。」
朱厚熜先判了儒教死刑,張、高、胡、李俱是心中一苦,又聽到聖音降下,集中精神聆聽道:「而真正的神、佛,是沒有形象的,神像、佛像、道觀、佛寺、神廟、佛塔,耗錢無數,卻無助於信仰,要予以剷除。
道門觀眾、佛門僧眾,不盡孝道,遁入空門,為國法所難容,要全部勒令還俗回家。
日後或會再起道觀、佛寺,招納道士、僧人,但要入道、入佛者先成年,自願出家,且需父母及長輩全部同意,再由地方縣衙出具試卷,有慧根者方可為道士,為僧尼。
復我太祖高皇帝祖制,一縣之內,僅能有道士二人,僧尼二人,由朝廷發放度牒。
未經朝廷允許,私自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