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看到陳莫眼裏的慌亂。可是,他的目光並沒有從我臉上移開。
「這是哪兒?」我發現這個洞穴很乾燥,不像之前那樣潮濕,有一個角落還有個小小的窗子,陽光可以從那裏透進來。
「這裏是猨翼山,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薇兒,我找了你好多天,都怪我來晚了,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別,別叫我薇兒,我們之間,似乎沒有那麼熟悉。」我沒有看陳莫的眼睛,我知道我說這話他不願意聽。
「好吧,烏次爾還在山腳下,你休息會,等體力恢復了咱們再走。」
「焦黑呢,就是那條黑蛇,他在哪兒?他說這山上有成百上千的兄弟。」
「不要怕,他們不會再傷害你了,」陳莫說道,「那個焦黑,被我馴得服服帖帖的了。」
「真的?」我忽然有點崇拜起陳莫來了,「他能在人和蛇之間自由變換,變成蛇的時候有兩丈來長,你是怎麼馴服他的。」
「就,」陳莫有些支支吾吾起來,「這麼說吧,我們天生有一種馴蛇的能力,這是與生俱來的。」
「他那個桀驁不馴的樣子,怎麼突然這麼乖了——」
我腦中忽然閃現一個不好的念頭,該不會是陳莫和焦黑聯合起來要將我獻給人族的主人吧。焦黑說過,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對抗人族,陳莫來了,戰鬥力也相當不錯,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看你這閃爍的小眼神,你不相信我,」陳莫說道,「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要帶你出去,因為我答應過烏次爾要把你帶回去,他在山腳下等你。」
「他為什麼不來?」很顯然,我有些失望。
「是我不讓他來的,他來會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陳莫說得很誠懇,就像在求我相信他似的。
「我沒有,沒有不相信你,」我迅速地岔開了話題,「那咱們走吧,我餓了。」
「你先吃點乾果,等晚上再走。」陳莫說道。
「為什麼?」我脫口而出。
陳莫嘆了一口氣,看着那射進來的一束光,沉默了良久。
我沒有再追問,因為我知道答案。空氣突然安靜了,我看着那束光漸漸地移了位置,灰塵在光束里上下飛舞。對於灰塵來說,那一束光就是它們最耀眼的舞台。我也如這洞穴中的灰塵一樣,渴望着陽光的降臨,期待着在光束中起舞。我喜歡陽光,喜歡陽光下的一切,就算眼前只是灰塵,也覺得十分靈動。
「你不是知道麼,我見不得太陽光。」陳莫將頭靠在石壁上,像是陷入了對於往事的追憶。
這是陳莫不願提起的傷痛,而我偏偏明知故問。
也許這已經算不得幼稚的體現了,有點可惡。我在心裏對自己說,下次再也不戳陳莫的傷口了。他除了無意中窺視過我,也沒有犯太大的過錯。
他說他可以忘記那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消除掉那個該死的記憶。這種事情,總不能直截了當地問他吧,等哪天找個機會,我確認一下。
我們靜靜地在昏暗的洞穴中度過了一整天。我們都在等待着,陳莫等待着黑夜降臨,而我在等待着離開。
當洞口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焦黑過來了。他一身白衣,恢復了人樣。他在洞口虔誠地朝我跪下,說道:「那薇兒姑娘,請原諒焦黑的莽撞。」
「行了,記住眼前的這位姑娘,以後不得再犯。」陳莫的聲音淡淡的,但是透着一股強大的威懾力。
焦黑不再說話,垂手而立。他說他已經九千歲了,可是卻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等待着責罰。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和我道歉,只是礙於陳莫的淫威暫時放過了我。
我有點好奇,陳莫究竟把他怎麼樣了,能讓一個大魔頭如此卑躬屈膝。
陳莫回過頭看着呆若木雞的我,柔聲說道:「別發愣了,咱們走。」
我看到他在昏暗的油燈下向我伸過來的手。那手指白皙修長,掌心朝上,像是在召喚我似的。
我定了定心神,拒絕了。我不想跟他有任何形式的接觸,牽手都不行。
洞外星光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