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的飛賊落在一團枯草之中,借着樹蔭望向高處涼亭內探出身子四下張望的張峒道,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張峒道你爬那麼高望風吶?我當剛剛誰發現我了,居然是你啊!」
暑氣將歇,天氣比起前幾日倒是涼快了不少,不過黑紗蒙面還是熱得人撓心撓肺,李平陽穿着一身夜行服本就悶得慌,眼下還被從高處看了個透徹,本就不爽的心情越發懨懨。在樹叢里撓了撓腳踝被蟲子咬出的紅疹:「好不容易跑進來還被人看到了,真是煩人……沒事爬得那麼高做什麼啊?生怕別人看不到嗎?怎麼那麼大個腿傷都沒礙着登高啊?」
抱怨歸抱怨,杜家這獨特的依山而建的地形結構和期間草木山石的佈置還是本能讓李平陽察覺到些許古怪:「眼下張峒道那個位置可以看到整個杜家……誰家好人家沒事在自己家裏設一個瞭望台啊?這家裏發生點啥都能看見,實在是有些古怪啊。」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古怪了半晌,忽而鼻尖聞到一股醇厚的酒香,不由得眼前一亮:「這酒香可是不錯啊?」
一路隱匿行蹤摸到後廚,只見裏面鬧哄哄地起着爐灶。幾十口大鍋支棱在透紅的灶火上冒着沖天的熱氣,來往絡繹不絕的僕役着急又匆忙地端着一盤又一盤冒着白氣的菜餚往外送。李平陽躲在暗處瞧着那八十八道冷碟熱菜依次排開,數了一會便放棄算清楚到底是是否數額相當,目光被其中格外顯眼的一道「通花軟羊腸」吸引。
那一道菜雖然是葷腥,卻擺出一朵牡丹花的模樣。碧青的通草裏面灌滿了羔羊的脊骨髓和鮮嫩羔羊臉肉混合打出來的肉泥,上鍋蒸熟後淋上豬油和蒜泥,擺出一朵油亮的牡丹花造型,浮在盤底金色的湯底中。
李平陽伸手掐了一片花瓣放到嘴裏,不由得砸吧砸吧嘴,將手指又吮過一次:「倒是好吃,想不到小小一個烏江縣居然有這燒尾宴才有的佳肴。」
幾個侍女端着金齏玉膾匆匆向正廳走去。雪白冰涼的魚肉被切作晶瑩的薄片躺在在碎冰上,其間白色的紋理清晰可見,一旁還配着小碟的杏花醋。李平陽好久沒吃着這麼上等的生魚腩,多少有些饞得慌,顧不上還沒擦乾的嘴角羊油,又偷偷躲在桌子下面用手指夠了一片魚生塞到嘴裏:「不錯,到底是江南,則魚可是比魯東新鮮多了。」
除了還在緊鑼密鼓準備的菜色之外,角落裏另外支着一口深三尺多的陶鍋,周遭用熱水溫着,裏面奶白色的湯里漂浮着一層紅紅的油脂。大約是最近吃人聽着太頻繁了,李平陽到底是生出點惴惴不安,偷偷湊近用勺子撈了一把,見着那深不見底的奶白肉湯裏面冒出一根雞腿,這才鬆了一口氣,順道躲入一旁假山之後。
「這大夏天的喝雞湯,他們也不嫌棄燥得慌。」
在溫熱的大鍋後面滿滿當當擺了三排的美酒,酒罈子上面用紅布扎着軟木塞住壇口,饒是如此,那股綿長而芬芳的酒香依舊饞得好酒之人食指大動,李平陽瞧着那兩排泥壇,不由得眼睛都發亮,咽了一口口水之後左右觀察一番:「這麼多壇酒,抱一壇回去應該也不妨事吧?」
所見即所得,李平陽可不是那猶豫的人,眼見着面前那麼多好酒擺在那裏,端的就是一副請君入甕的架子。李平陽一步跳上高牆,扶着房梁幾步小跑到酒架子後面,彎腰猴子撈月手指勾住一壇酒倒着抱在自己懷裏,緊接着就翻身跳到白牆另一側,恰好就落在了私廟所在的寂靜庭院之內。
李平陽抱着酒左右看看,鬆了一口氣,從髮絲里抽出一根細長的鐵棒,單手把私廟上的鎖打開,閃身進屋後坐下來背後依靠着門,確認外面沒有其他動靜了,這才放心地笑起來,揭開酒罈子上面的紅布:「正好這轎子還沒來,先喝點潤潤嗓子。」
此刻已經已經接近申時,周遭越發黯淡下來,私廟內部昏暗一片,李平陽抱着酒在懷裏晃蕩了好一陣子,嗅着酒香在這裏嘀咕起來:「這杜家倒是真的做得仿佛一般喜事那樣,要不是新郎新娘躺在棺材裏面,這誰看得出這還是白事啊?」
她自覺是有哪裏透着古怪的,但是又覺得那東西影影綽綽,一時分辨不出。杜家白喜事的古怪並非透過表象而實在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