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眯着眼望向橫樑,眼睛忽然瞪大了一下,似乎終於明白過來。不過他只是張開口卻沒有打斷說下去,只是抬手示意李平陽:「許夫人,繼續吧。」
「繩子上的油,既不是屍油,也不是柴油,而是豬油。」
「豬油?」
李平陽點點頭:「我們一直看錯了一件事情,這條繩子上的油,並不是繩子被泡在油裏面,而是塗在橫樑上。」李平陽仰頭望着橫樑,手指向上指了指,「各位大人可還記得,當初我們最開始看到杜旭的屍體是在杯子碎片斜上方一點點,但是等到屍體取下來的時候,卻已經又向着門口方向退後了不少距離。」
宋許回憶起那天的情況,不由得點點頭:「不錯,似乎屍體確實在緩緩地移動。」
「這是由於這個橫樑本身在建造的時候就斜了一些,靠着門口的一頭略微低過靠着內牆的那一邊。我們翻閱了杜家的賬簿,發現杜旭從前年就發現了這個當初建房時候留下的問題,一直想要將這間屋子推倒重建。但是由於沒有找到適合做橫樑的木材,就一直擱置在這裏。畢竟好的木材都是可遇不可求。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杜旭才拖着沒有修理屋子裏一些細微的問題。」
「所以,這屋裏地板和屋頂損壞損壞卻沒有修補,並不是因為忙碌,而是杜旭想要等找到適合的房梁直接把整個屋子推倒重建,所以這些小問題也就想着忍忍不妨事的?」張峒道補充問道,「如此說來,章福山確實說過杜老爺在找適合的木頭。當時本官還在疑惑修個地板屋頂要找多適合的木頭,如果是橫樑木,那就說得通了。」
「這個微微有一點歪斜的房梁正是兇手利用的殺人利器。此人事先在房樑上塗滿葷油,夏季炎熱,葷油融化成半固體半液體狀。這條橫樑本來就有着微小的坡度,上面還被塗了油,當時杜旭拉住繩子保持平衡的時候一定會有一股力往自己的方向扯,而這股力氣在一個適當的時刻就會帶動繩子向低處猛然滑行。」
李平陽用一個小人偶作為示範,在張峒道的模型裏面好好演示了一番:「等到那個失去平衡的時刻來到之時,杜旭的胳膊和脖子就會一起被向後滑的繩子吊着半空中。」
「而他腳下的梯子,則會因為失去平衡而直接倒下——畢竟這一塊地板要想穩定住一架梯子,本來就需要找好角度。」李平陽擺弄一下搖搖晃晃的手指,那小小的梯子果然隨着腳下一個簡單的觸碰就倒了下去。
「所以杜旭就變成懸掛在空中的模樣,他最開始應該是一隻手和脖子同時被卡在繩圈裏面,後來在掙扎過程中反而把手拿了出去,變成了徹頭徹尾的上吊的姿勢?」
李平陽點點頭:「所以杜旭的手上才有一道淤青擦傷,那正是掙扎留下的痕跡。」
蔣大聽得都有些傻了:「這麼看起來,這個兇手也太厲害了,把杜旭每一步行為都揣摩得各位通透,縱使杜旭沒死,估計他本人也要把此事當做一場意外。這豈不是說,連死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於何人之手?那我們從何查起?」
張峒道點點頭:「蔣大說得有理,而且許夫人,我有一事不明,這殺人的辦法成功率高嗎?」
李平陽說到此事,反而一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模樣。她微微搖搖頭:「不高,按照常理來說,這辦法實在不是什麼好法子,縱使一切都依照幕後黑手的安排進行,到了最後一步能明確殺死杜旭的可能只有不到五成。我與蔣二兄弟用小人模擬了好幾次,有時候代表杜旭的小木人會直接摔到地上,有時候則不至於恰好卡住脖子……總之,最後能恰好讓他看起來仿佛上吊自殺一般的可能,可能連五成都沒有。」
「這兇手為何要使用這種容易失敗的法子殺人?這種殺人的勾當往往背後是深仇大恨,行兇者要不然激越作案、一刀斃命,要不然就是心思縝密,設計出萬無一失的機關。為何這人分明要殺杜旭,卻又偏偏選擇這一種格外容易失敗的方法?這是何故?」
張峒道問完,看到李平陽一臉亮晶晶仿佛等着表現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後隨即笑了起來:「我觀夫人神情,可是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