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峒道神色跟着一凜,片刻後不由得神態激動起來,他站起身在原地踱了幾圈,俯下身湊近李平陽,眉眼間都透着豁然開朗的喜悅:「不錯,不錯!黃貉和崔姑娘此前並無交集,黃貉倘若真要威脅崔姑娘,是應當寫清楚他到底知道什麼,否則誰會相信這種事情呢?而崔姑娘久歷江湖,必然不是那未經風霜的嬌兒,在不認識此人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斷然就將自己的秘密和一封毫無相干的信緊密聯繫?」
「這封信在許夫人這裏是要挾,在崔姑娘那裏卻是詐。所以必然有一人在暗處轉『虛』為『實』,才能讓這計謀繼續下去。」張峒道踱步的腳步漸緩,語氣又興奮轉而為思考,走到門邊的時候不由得回頭看向李平陽,「不過如此看來,崔姑娘應該對我們還有所保留?」
李平陽端着杯子走到門口,仰頭看着中天一輪淺白的彎月:「必然有所保留。」
「……哎,也是常態,世事混亂多變,人心叵測難辨,能遇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之人才是罕見。」說罷,張峒道仰頭望向夜空,嘆息一聲,「只是,若不是夫人機敏,這一重迷霧無法破解,黃貉之死只怕要陷入困境而不得解。縱使他平日裏德行有缺,但是一想到其死於迷惘之中,我仍覺不痛快。」
「君子也好,小人也罷,在生死之事上都是一抔黃土一條命。」李平陽靠着門框,低頭又抿了一口茶,「清清醒醒地活,明明白白地走,天下的不公不白都能得到清算,一切都能有個答案。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人的所作所為才能稱得上無愧於心。」
「不然,倘若身處混沌之中,哪怕想要伸張正義,又焉能分清黑白?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最終情況一旦變化,卻發覺自己又成了幫凶,如此情況何其多哉?唯有知道真相才能伸張正義,唯有明曉一切才能問心無愧。否則,哪怕今日自己已經做足了姿態盡到了力氣,明日依舊只有哀慟,和悔恨。」
張峒道笑着抬眼,神態略帶些狡黠:「這也是話本故事裏說的?」
李平陽答應得從善如流:「是生活之道總結出來的。」
月光落在園內,樹影婆娑,借着月光落了一片斑駁的黑影。在那影影綽綽的明暗變化之中,張峒道不由得一聲嘆息:「要是誰看到那夜發生的一切,將真相告訴我們就好了。」
李平陽聽到這句感慨,生出些調皮的心思:「倒是有呢,要不大人您親自問問他?」
張峒道一愣,旋即回過頭:「誰?還有這樣的人物?」
李平陽伸出手,指向天空中一輪彎月:「蟾宮仙娥倒是將一切看在眼裏了,大人不妨去問問?」
張峒道不由得生出幾分無語,擺擺手聲音都大了一些:「去去去,我同你好好談案子,你倒是拿我尋開心呢?還和月亮說話!哪有人和月亮說話呢?」
「怎麼沒有?」李平陽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將水杯舉起,敬向明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如此好的月亮,豈會當真一言不發?不過是尋常人問也不仔細罷了。」
張峒道瞧她恣意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一聲:「你呀……」
兩人約定好明日再和其他幾人說明,便各自休息去了。李平陽翻回榻上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大約是忽然間有了巨大的進展,她那淤積在心裏的萬千思緒也得以暢通,瞬間便覺得神清氣爽:「眼下,只需要把崔桃紅背後那人抓出來即可。」
「崔桃紅會將一切告訴張峒道應該也在那人意料之外,她一個弱女子承擔不住殺人帶來的內心的巨大壓力,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也真是難為她了,居然都到了這般地步,還是沒有把她背後的人供出來,遮遮掩掩把那人保護起來……」
李平陽嘀咕着,臉色忽然一點點變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猛然翻身坐起來:「是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能說通了!崔桃紅知道黃貉被送到後廳,她是知道的,她以為這是在保護她,所以才會不告訴我們那個人的身份!」
「如果是這樣的情況……崔桃紅該不會!」她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出門踩着鞋子去拍張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