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兒子都成了婚,可羅家大院所有人還是聚在一桌上吃飯。究其原因,是公婆拿捏着經濟命脈,三個兒子沒有經濟自主權。
公公羅三豐掌握着家裏的固定收入,每到月底,就去機關單位領回長樂和自己的工資。宋瓊瑤連自己丈夫賺多少錢都不知道,略一打聽,公公的臉色就很不好:「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你要錢時和我說,該給我自然會給。」
婆婆李春仙控制着家裏其他的收入,如土地的收穫、牲禽的買賣等等。家中連一枚雞蛋的去向,婆婆都不肯向兒媳們透露。自然,她也有她的理由:「你們還年輕,哪裏懂得掌家的規矩?等你們也生了孩子,才懂我的難處。」
新婚時,秦明月和宋瓊瑤倒也並不和婆婆爭執什麼,畢竟都才做了新媳婦,少不得先學規矩。
只是公婆近乎瘋狂的治家原則,實在令兩個媳婦難以忍受。
秦明月最不滿婆婆剋扣她的伙食。新婚以來,婆婆最擅長做的是大鍋飯,一個大鍋裏頭,不拘熬些什麼,總是熬成糊狀。好的時候能有一鍋雞蛋麵條,大多數時候是各種各樣的粗糧稠飯。最多在地里揪來一把韭菜或者白菜,開水煮了撒鹽來吃,那就是絕好的配菜了。
秦明月並不嬌弱,相反是個十分下力氣的農人。吃了個把月,她身上的肉都鬆了許多。秦明月忍不住在飯桌上嘲諷:「媽倒是省功夫,一鍋飯,人也能吃,豬也能吃。」
李春仙並不生氣。媳婦看出了她的儉省,倒讓她有些得意。她把從前啃樹皮吃觀音土的故事說個一遍,道:「現在節省,也是為了將來好。要是再有個天災人禍地,那時候你就懂我了。」
秦明月道:「再節省,也不能把人餓着。」
李春仙道:「鍋里那麼多飯,誰還把你的嘴堵上?你盡情吃便是了。」
秦明月和婆婆吵嘴無果,只得時不時回娘家去潤潤嘴。
宋瓊瑤更不消說,她自詡是接受過城市教育的新女性,首先在衛生方面就對婆婆有意見。
一家人吃完飯,李春仙總要把碗底舔乾淨,一根長長的舌頭伸出來,有時能看見她的嗓子眼。她自己便罷了,還要求別人也這麼做。沒人理她,她就去教才會走路的侄女兒羅維靜,實在是難以入眼。
雞蛋和肉不是沒有,總是鎖在柜子裏捨不得吃。哪天終於拿出來,那些個東西都餿了。且餿了也硬說沒有餿,還要指摘家裏人嬌貴,不珍惜好東西。
一家子這麼多人,共用一個土坑廁所。總是有人佔着不說,還臭氣熏天。秋來有了余錢,婆婆寧願拿錢去拜神,也不願在廁所里安裝一個燈泡。
家裏的新被褥放在大櫃裏,只在重要客人來住宿的時候用一下。她自己蓋的那套爛了也不肯用新的。不僅是被子,舊的東西永遠捨不得扔,堆得家裏亂糟糟。
直到有人吃了爛肉進了衛生所、有人掉進了糞坑、有人蓋着破被子感冒,再把錢花到買藥、買營養品的方向上去。
兩賬一抵,買藥看病還貴不少。
除了衛生,婆婆愛炫耀的特質也讓宋瓊瑤反感。
宋瓊瑤穿一件新衣服,婆婆就蹲在她窗戶下,故意念叨從前日子過得多艱苦,家裏生活多艱難,明擺着是嫌宋瓊瑤多花錢。但一旦來了客人,婆婆就收起那副嘴臉,笑眯眯對來客說:「小媳婦打扮漂亮我臉上也有光。她的衣裳多,我都盡着她買。」仿佛那些衣裳都是她出錢買的一樣。
明明午飯吃的是蔥花爛麵條,婆婆非要對閒聊的鄰居說自家吃的是褲帶面,還要特別添加一些細節來佐證:爆油嗆出來的蔥花澆頭鹽放多了,讓她口渴。
人家誇讚她兩句,她就上了頭,從腰裏取出鑰匙開了櫥櫃,端出兩碗黑糖來,熱情地要給客人沖兩碗甜涼茶。
等到客人客氣地讚嘆幾聲,婆婆仿佛就和自己也吃了似的,滿足地帶着笑意。
婆婆是靠着別人的認可和誇獎過日子的。哪怕別人是虛假的恭維,她都照單全收。
宋瓊瑤這才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後悔不應被長樂那些虛假的外表所矇騙。瓊瑤覺得,羅家大院一家人,都天生有着自欺欺人的本領。
自然,她並不把彩霞、明月和自己算進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