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間的蘇軾皺起了眉頭,心道:阿允還是年輕了,這種風塵之地的人的話,怎麼可以輕信,他這是以你的同情心在綁架你呢!
果然聽得那張林道:「蘇公子亦不用為難,東家在請柬上雖然約定了時間,但這時間還是以蘇公子的時間為主。
近幾日我東家都在樓里等候蘇公子,蘇公子只要只需找個時間過去一下就可以了。」
只聽得蘇允道:「唉,世道艱難,你也是不容易」
蘇軾心道:「得,上當了。」
不過蘇軾並沒有出聲,只聽得蘇允繼續道,「不過我是真去不了。」
此言一出,那張林又是哇了一聲哭了出來。
蘇允手足無措道:「哎呀,哎呀,你這是做什麼嘛,有叔父嚴令在,我是真不敢去啊」
張林嚎啕聲不止。
蘇允無奈道:「好了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蘇允拿着請柬進去房間,他的房間便在客廳左側,不過幾步路的事情,進了裏面,快速地磨了一些墨,隨後稍微一思索,在請柬的空白處寫道:
『元豐二年正月,吾隨叔父去黃州,經春風嶺,江南春早,殘雪依舊,有梅花落溪水,時有悠悠笛聲,叔父有感作詩一首,吾見叔父意興消沉,以卜算子一詞勵之,然則吾心中亦是惆悵,哀吾生之艱難,然當時只道是尋常。
今日張主事尋吾,為九江樓麗華苑之事為難,乃至於嚎啕大哭,吾終想起過春風嶺舊事,心中感慨萬千,今以一詞代張主事向姜東家乞留,望莫怪張主事。』
這邊寫罷,請柬上有一邊空白盡皆被填滿,好在宋人奢靡,請柬都是好大一張,空白之處頗多,正好可以留下空白寫整詞。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後面落款寫上了時間地點。
最近抄寫漢書,蘇軾日日指點寫字的效果出來了,雖然是臨時寫在請柬上,但通篇書法起伏跌宕,氣韻貫通,光彩照人,氣勢奔放,而無荒率之筆。
輕輕吹乾,隨後蘇允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黃州求情帖出世矣,嗯黃州惆悵帖會不會好聽一些?哈哈。」
蘇允合上請柬,收斂了一下臉上笑容,隨後一股焦慮擔憂之色浮上臉面,腳步匆匆而出,走到了客廳,將請柬塞到張主事的懷裏,道:「張主事,你將這個拿回去給姜東家跟麗華苑主,想必他們不會計較你的過錯了。」
張主事喜道:「蘇公子是約定了時間麼?」
蘇允搖搖頭道:「我替你求情了。」
張主事臉色一垮,正要說話,蘇允卻道:「好了好了,我這邊到時間了,叔父要去檢查我作業,張主事請便吧。」
說着就匆匆離去。
門子趕緊過來跟張主事道:「這位客人,主人家有事,要不」
張主事的心頓時跌到了谷底,跌跌撞撞出了門上了馬車,馬車走出了一段,張主事這會兒是當真悲痛欲絕起來,眼淚撲簌而下。
「如之奈何!命當如此而已!」
張主事哭道,怕馬夫聽到還只能低聲哀哭。
二十來年的努力啊!
自己從十二三歲開始端茶倒水,被人辱罵輕賤,終於干成了三苑主事之一,現在卻又要跌落下去成為大茶壺,人生實在是無常啊!
每月的二十貫收入沒有了,苑中的姑娘們也不會在半夜偷偷鑽入自己的被窩了,其他的大茶壺也不會對自己畢恭畢敬了。
而且青樓之中捧高踩低之事最為常見,自己上去了,自然是很多人捧着,可上去了之後又跌落下去,踩自己的人可就多了,以後可怎麼活啊!
正哭得悲傷欲絕之時,他忽而想起了請柬,趕緊拭乾眼淚打開請柬。
這一打開不要緊,不過片刻,他的臉上卻是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老子,有救了!」
張林壓抑着低吼了一聲。
他又貪婪地看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合上,隨後用一塊乾淨的布帛細心的包了起來,藏進了懷裏貼着心臟。
第七十章黃州求情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