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心裏跟明鏡一樣,他活到這把歲數,早已經活成了人精。
他年近九十,已經算是高壽,幾個兒女早些年已經陸陸續續離世,只剩一個孩子,現在也是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
兒女一走,跟孫子輩的感情漸漸也就淡了,他在老家生活多年,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看他,可這拆遷款一下來,立馬多了一堆「孝子賢孫」,爭着搶着圍在床前盡孝。
他能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嗎?還不是看上他手裏拆遷的那點補償金?
他活到這把歲數,錢什麼的這些身外之外,早就看淡了。
他也清楚,他真要把這點錢分了,怕是生了病床前也沒幾個人過來看他了。
人老了,不能給兒孫添福,漸漸就成了累贅。
他有這點錢,他鬧着要來江城,他們便接他過來,他們都順着他的意,他們都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這點錢。
他在病房和病友們看電視,大家都在談論着劇里的案情,他看着屏幕上喬若星那張臉,突然就想見一見這許久未見的小曾孫女。
她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她不會縱着他吃甜食,管着他吸煙喝酒,擔心他半夜着涼起來給他開空調。
她依然是小時候那個,即便不喜歡,為了不讓人難過,也會誇張地說糖好吃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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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的不像樣。
喬若星強忍着淚意,聲音沙啞道,「我一定要讓顧家給您一個說法。」
太爺爺擺擺手,「一個沒有教養的丫頭,你跟她能計較出什麼?」
說着拉住她的手,重新將存摺塞了過來,「趕快藏起來,別讓你叔嬸他們看到。」
門外二嬸踮着腳,不停朝裏面張望。
病床帘子擋着,她也看不清裏面什麼動作,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兜圈。
四嬸也很焦灼,但她拉不下臉扒在門口看,只能轉頭問喬旭升。
「大哥,醫生怎麼說呀,爺爺這身體還能行嗎?」
喬旭升皺着眉道,「摔的不輕,估計要臥床休息一段時間。」
四嬸皺起眉,「這要住院多久啊?」
「看恢復情況。」
二嬸一聽,立馬轉過頭,「我就說不能來這醫院,你看看現在的醫生,說個話連個準兒都沒有,什麼叫看恢復情況?合着只要老爺子一天不舒坦就一天天住下去唄?那在醫院的花銷算誰的呀?」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隔着輩兒,本來也沒有多親,他們能聚集在此,為了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日裏送點吃的喝的,哄哄老太爺可以,這真到了出錢的時候,個個都捂緊了錢包。
住院多燒錢啊,一天可能幾百上千就花出去了,中間再加點營養品亂七八糟的,住一趟下來也得小几萬。
而且這錢出了,也未必能讓那怪老頭青眼相看,誰知道他會把手裏那點拆遷款給誰呢?
二嬸見無人說話,便道,「大哥,爺爺這要是因病住院,兄弟姐妹們責無旁貸,該出錢出錢,該照顧照顧,可他這是在若星家裏出的事,這事兒是不是該讓他們管呀?」
四嬸也道,「要不是他們疏忽,老爺子也不會傷成這樣,這還不知道要落下什麼病根呢。」
四叔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
他們都是在喬旭升的廠子裏上班,這會兒因為這點事斤斤計較,互相推諉,實在是不太好看。
喬旭升掃了一眼這群不成器的傢伙,冷冷道,「放心,住院的錢不讓你們出!」
「大哥,我們可不是這個意思,住院才能花幾個錢?老爺子年紀越來越大,這回又摔了這麼一跤以後體質肯定會越來越差,老這麼由着他也不是回事,我們是不是得討論下,這齣院以後,他跟誰生活呀?」
這話算是問在了點子上。
之前老爺子身體健康的時候,他們幾個就爭論過這個問題。
大家都想要老爺子手裏那點棺材本,自然熱絡非常。
可惜老爺子執拗得很,誰也不跟,這問題只能暫時擱置,現在他成了這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