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追到這裏!」
楊七郎沒有戴帽子,頭頂光禿禿的,油膩膩的。折射着屋內的火光,煞是鋥亮。他一看到桑落,怒急攻心,哪裏還顧得了那麼多,將手中的喜盒擲向桑落。
喜盒用的都是硬木,泡藥除蟲後再上漆,力求幾十年不被蟲蛀不易潮腐。盒子有稜有角,重量也不輕。桑落曾經不小心被樑上的喜盒砸到過,腦門青紫了十幾日才徹底消下去。
楊七郎手臂一揮,她下意識地往顏如玉身後一閃,顏如玉巋然不動,那盒子擦着他手臂砸在身後的牆上,裂成兩半,裏面那一截肉彈出來,衝着顏如玉飛去。
只聽見身後的桑落喊道:「別掉地上!」
顏如玉想也未想,袖子一翻,就將那物震開。那東西雖被一層石灰裹着,久經潮氣,裏面的油已滲透出來。掌心觸碰之處,膩膩的,說不出的噁心。一想到自己也險些被桑落切成這樣,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都髒了。反反覆覆地用那方繡着玉蓯蓉的帕子擦。
桑落從他身後走出來,見那釘在牆上的干肉,一半沒入牆磚里,只得怪異地看他一眼,默默上前將那東西拔出來,再將喜盒撿起來,合二為一。
巡防將領抄着刀劍棍叉要上前將楊七郎拿下:「想不到真有人偷這玩意兒,你還不如束手就擒?」
「七郎!不可執拗!你三嬸的親兄長可是太醫局的管事,你要什麼藥還怕沒有嗎?」楊老爺衝到最前面來,看似是勸,實則卻是在說家中也是有人的。
七郎對這事的執着,楊老爺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自己這一脈,男子都有這樣的問題,能生孩子就行了,再說糙一些,該舒爽的一點也沒少,十息和幾百、幾千息又有何區別。至於後宅的女人們,難道還能翻出天去?說出去不怕被人罵她們是蕩婦淫娃嗎?
家產豐足,七郎又是小兒子,平日由着他四處尋醫問藥,反正銀子花了也是吃進他自己肚裏,又沒虧着。哪裏想到今日竟偷了一堆肉回來。偷的還是內官們的命根子。
楊老爺勸道:「七郎,你將東西還回去,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尋神藥可好?」
「你們都別過來!」楊七郎死死盯着桑落,雙眼幾乎要崩出火星子,糟鼻頭愈發紅腫,他將爐灶上的藥湯高高舉起,作勢要將鍋里沸騰的怪湯潑在那些喜盒上,「姓桑的,你讓他們退出去!否則我就毀了這些東西!」
「別!」桑落怕毀了那些喜盒,示意巡防將領退出屋外,只剩下顏如玉和楊老爺,眼看他端着的鍋要傾倒下來,她的目光掃向楊七郎身後的桌案,心中一亮,喊道:「別倒!那可是青蛙汁子!」
原本傾斜的鍋頓時平了,楊七郎的手微微顫抖着,鍋里滾燙的湯蕩來蕩去,他仍不放心,試探着問道:「你、你怎知道?」
「聽說過。」桑落盯着他手中的鍋,「你先放下來,別燙着你自己。」
楊七郎並不信她的話,仍舊將那鍋湯懸於喜盒之上:「你說,你說!」
「好,我若說得對,你就要將它放下來。」桑落將長發攏了攏,隨手挽了一個結,沒有髮簪,髮髻松垮垮地垂在腦後,她繼續說道,「青蛙汁子的配方乃是舶來之物,應是極西之處的巫女所制。原本應該是用生青蛙連皮帶肉混着腸肚一齊榨汁,再加蜂蜜、蘆薈等物攪拌後灌飲。」
楊七郎驚了。
這方子是他花了千金,從一個海上的玄夷奴販子處所得。她不過一個刀兒匠的女兒,看起來不過十幾歲,這輩子恐怕都沒出過京城,她如何能知道這個東西?
桑落示意他將鍋放下來:「你做得極對,那青蛙汁子絕不可生飲,否則性命堪憂。」
「你如何知道這是青蛙汁子的?」楊七郎覺得桑落跟巫女也沒什麼區別,上次隔着那麼遠就能說出他的病症,現在這鍋湯黏糊糊的,她竟然又知道了。
「我終日鑽研男病,自然通曉各種秘方配藥。是什麼藥湯,我一嗅便知!」桑落說得一本正經,又嘆道,「只是......可惜了。」
顏如玉心中不由冷笑,明明是那一口鍋邊還粘着一條糊掉的青蛙腿。這樣也能唬人?
楊七郎卻是真的被唬住了,手臂彎了彎:「可惜又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