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寧心頭猛地一震,身軀瞬間僵住,仿佛被無形的繩索緊緊束縛,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停滯,那雙眸寒光閃爍,比凜冽的冬風更添幾分刺骨,死死鎖定着下面的人。
「龍溪鎮,是那起震驚朝野的御貢瓷商李氏一族通敵戎狄,後又被其滅門的案子麼。」裴坼終於啟唇,語調平靜無波,聽不出真實的情緒。
江阮寧死死咬住下唇,極力克制着內心的翻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八十七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他一語提及,仿佛那些曾經的笑語歡歌、悲歡離合,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過往雲煙。
「可蜀中刺史杜文韜上奏朝廷已查明此事,李氏滿門是被潛進蜀中的戎狄死士盡數屠戮,此案便以此了結。你現如今卻在本侯面前狀告此事另有隱情,更牽扯到本侯的宗族血脈。」
裴坼居高臨下,目光如炬,深邃中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寒意,輕掠過裴遠山低垂的頭頂。
那無形的威壓即便未曾直接對視,也讓裴遠山心頭一凜,仿佛被寒冰包裹。
他緩緩又道:「你可知誣告朝廷重臣之宗親,在我大昭該如何定罪?」
江阮寧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繃,握成了拳,心跳如鼓,難以平息。
一分一毫也不想錯過下面之人的對話。
這裴坼的話中分明已經有了威壓之意。
裴遠山似乎掙扎了半瞬,最後毅然決然般抬頭,對上裴坼寒潭般的眸子,毫無懼色的接着說:
「這些都是大哥稍微清醒些時,奴才親口問出來的,絕無半句虛假。奴才知道侯爺與靖州裴氏一脈同宗,血脈相連。但也相信侯爺定是一位心懷公正,明辨是非,斷不會縱容惡人霸道橫行的君子。」
裴坼定定地瞧着他,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除卻堅韌以外的情緒來。
左飛走近裴遠山,冷聲問:「你們兄弟又是怎會想到進京來找侯爺伸訴冤情的?」
裴遠山咽了咽乾渴的喉嚨,才說:
「那裴安回來後發現大哥的真實身份,又聽他胡言亂語,怕他將此事泄露,便痛下殺手,想要我和大哥的性命。我和大哥自小就身體強健,逃得快,只是受了傷。可我們兄弟卻再也無法在靖州存身了,身契又在裴家。這時候有一個自稱是上京來的,受侯爺委派到靖州辦差,叫樂總管的人找到我。我將事情原委告知與他後,他寫了封信給我,讓我帶大哥到上京來,想辦法見到左飛將軍。這才有機會見到侯爺,當面陳述冤情」
裴遠山悽然回身,望了蓋着蓆子的男人一眼,悲愴涕下:
「可即便已經逃到上京,大哥還是因為重傷不治而亡。」
一番話聽盡,裴坼面色深沉,若有所思地凝住了眉眼。
左飛拱手稟道:「屬下辨過,那信上的確是阿樂的筆跡,且信上加蓋的也是咱們侯府獨有的秘印,確鑿無疑。」
裴坼微微頷首,以下顎示意,左飛立即大步走向那具已經僵硬的屍身。
以劍挑開蓆子,蹲身查看了一番才起身,回到裴坼身邊低聲回復了幾句。
裴坼定定地瞧着裴遠山,似乎想從他眼中找出除卻堅韌以外的情緒來。
「既如此,你又怎會篤定,本侯會為了你一介區區家奴,而插手過問三叔府上之事?」裴坼的嗓音不含半分溫度,仿佛地獄裏走出來的鬼吏。
「我,我」
借着慘白的月色,裴遠山的臉色比月光更加蒼白。
「若我此次當真是自尋死路,那也是命中該有此一劫,就當我裴遠山高看了侯爺。」裴遠山的話語中帶着一絲苦澀的自嘲。
「大膽。」左飛厲聲喝止,居高臨下的怒視着他道:「侯爺如何,豈是你等卑賤之人可輕易置喙的!」
裴遠山冷冷一笑不再言語,凌亂狼狽的發任寒風吹拂過臉頰,更具悲涼。
「左飛。」裴坼輕斥了一聲。
「是,侯爺。」左飛拱手退後兩步。
裴坼上前,深眸輕垂地問:「你是靖州裴氏大房裴齡府中的家生奴?」
「正是。」
裴遠山似乎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