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多月來東家不在,各位如何我都心中有數,宋二壯和王福未曾有一日告假,每日勤懇,只三月初六賬房不在,趙福少收了五十八文,暫記在賬上。」
「孫方無故不來五日,將客趕去老店八次,胡大頭無故不來兩日,趕客去老店五次,三月二十八,胡大頭午間獨自在書坊,狼毫失竊五支,墨錠三塊,共計十五兩八十文、、、、、、、」
從前哪這樣叫人立在店外說過,人來人往看着怪不好意思的,勤勤懇懇工作的夥計雖是不自在,但也不見絲毫緊張。
孫方和胡大頭就不一樣了,他們做了什麼心裏一清二楚,早有被少東家訓斥的準備,他們聽老東家的話行事自覺腰杆子挺硬,誰也不服。
可他們怎也沒想到,少東家居然將他們拉到外頭,當眾叫小滿說他們的不是,眼看着附近的攤販對他們指指點點,孫方受不了了。
不待他先發作,胡大頭先跳腳起來。
「李滿!你小子什麼意思!書坊失竊難不成要賴到我頭上!」
小滿將手中的小本啪地一合。
「我說是你偷的了嗎?書坊掙多少銀子損失多少銀子我同東家稟一聲也不成!」
「我還奇怪呢,那日我就帶着小福去老書坊要貨,只來回不到半個時辰,書坊里就莫名少了東西,誰是小偷誰心裏有數,我沒指名道姓你急什麼!」
鬥嘴皮子胡大頭自然不是小滿的對手,只見他沉着臉攥緊了拳頭就朝小滿臉上招呼。
宋二壯和王福正是十七八歲有把子力氣又機靈的年紀,忙上前一左一右將胡大頭擋住。
宋二壯朝胡大頭低喝。
「東家在此,你敢造次!」
胡大頭惱了,甩開二人哼笑一聲。
「東家?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沒老東家她算什麼,這會子在老子面前逞起威風來了!」
「我不跟一個小娘子說話,你有本事就叫東家來治我的罪!」
李滿登時火氣上涌,上前就要和人理論,柳雲清拍了拍小滿的手臂讓他暫冷靜些,自己上前一步對着囂張的胡大頭。
「原只聽過東家苛待夥計的,倒是沒聽說過夥計能反過來壓東家一頭的,胡大頭,你做着書坊的活計領着書坊給的銀錢,自己沒看好店反叫老東家來見你,你好大的臉!」
「旁的不說,我希望你知道,在這兒,只有我柳雲清一個東家,你既犯錯就沒資格大呼小叫!」
明明這柳大娘子比她低了半頭,細弱的頸子好似他能一把就能掐斷,可這氣勢怎這樣駭人?
胡大壯詞窮,別開眼睛憋了好一會兒才道:「反正那東西不是我偷的!」
「不是你偷的那就是柳成功來拿的了,小滿不聽他的話,他專來搗亂的是吧?」
柳雲清的聲音驟然抬高,被說中心事的胡大壯猛然一驚,幾乎要說出「你怎麼知道」這句話。
然他不說,這一詐,柳雲清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雙臂抱在胸前,下巴微抬,銳利的眼睛將胡大頭看了遍。
「胡大頭,你這樣委屈做甚呢?你既不想聽我一個小丫頭的話,何必還在我這兒窩着?那老柳掌柜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
「料想你也聽說我同老柳掌柜立下賭約,為期三月,我道你本心不是壞的,就是瞧不起小娘子而已,你且快快去做了他的左膀右臂,我這兒不缺你這麼個夥計。」
「你若真想留下就好好干,記住自己的東家到底是誰,我最看不上吃裏扒外的東西,你瞧不起我,可不能再叫我瞧不起你吧。」
胡大頭既憋屈又不甘,眼中還閃過一絲愧疚,然想了想到底還是默不作聲的轉身離去。
看樣子,還是選擇了柳成功那頭。
胡大壯在柳家做夥計快十年了,原也是個老實人,可就是太倔太迂。
他來了這兒,老店少發一份銀子,柳成功又能叫迂腐看不起女人的胡大壯給她添亂,真是一箭雙鵰。
看不起小娘子還要掙小娘子的錢,還要小娘子賠笑顧住他的臉面,天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吃不了這飯可不能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