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街角,遇見有賣孩子們喜歡的各式嚇唬人的面具。
柳雲清為趙承硯買了一個狐狸的面具,趙承硯瞧了一眼,伸向貓兒面具的手一轉,也伸向了同樣的狐狸面具上。
兩隻「狐狸」付了三十六文,又再次手牽着手慢慢散起步來,這次兩隻手握得更緊,連寬大的袖子也遮掩不住。
然同一條街上,從首飾坊出來的一個小奴定定地看着前方不遠處那個長身鶴立的男人。
看他挺拔的肩背,再看他腰間掛着的玉佩,又盯着他拉着的女子好一陣兒,這才嚇了一跳似的,往後噌噌退了幾步,又躥回了首飾坊中。
「娘子娘子!不好了!」
高正儀正捏着一根玉簪細看着,被着小奴的聲兒一驚,頓將手中的玉簪墜在了地上,「叮」一聲脆響,那玉簪頓碎成了三半兒。
摔了東西的高正儀沒驚着半分,旁邊候着的店家先驚叫了起來。
這姑奶奶來了就來了,開口就要看他們坊里最貴重的物件兒,這玉簪乍一看平平無奇,然其中鏤空,中間有小珠滑走,若簪在發間,便是一步一搖一輕響。
坊里的老師傅兩個月才得這麼一件兒,誰道就這麼碎了,更況高娘子銀子還沒給,怎能叫人不痛心!
只見高正儀眉頭緊蹙,一副不耐的模樣,她倒沒先訓斥自己的小奴,而是看向店家。
「叫什麼!不過是碎了個簪,我又缺不了你的銀子,你只管去我府上報賬就是了。」
闊氣地說罷這個,高正儀這才看向自己的小奴,本是這小奴犯錯,然她一開口,卻多了幾分寵溺維護的勁兒。
「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被外頭不長眼的衝撞了去?且細細說來,主子給你做主。」
那小奴定了定神,雖仍不可置信,但她剛剛明明看得清楚。
若不是那人,剛剛那個便是個小偷,定然是偷了趙大官人的衣裳和玉佩,出來招搖撞騙來着!
倒也知道這事兒不好聲張,小奴湊近了和主子耳語。
「您不知,奴剛一邁出大門,便見得一人,面上戴了個狐狸面具,然這不算稀奇,他生得肩寬高挑,身上穿的是月白暗紋的絹絲,腳上蹬的是雲履,腰上還掛着羊脂玉佩。」
「然最奇的是他還拉着一位娘子,那娘子也叫人看不清樣貌,瞧着背影倒是高挑纖細的,二人肩膀摩挲,臂搭着臂,瞧着可親密。」
雖未指名道姓,可高正儀一聽這形容便知道小奴暗指趙承硯同不知名的小娘子有了首尾,可她怎敢相信。
那樣嘴毒的人竟也得人喜歡,那娘子莫不是瞎了眼!
高正儀雖嘴上說着不喜說着嫌棄,然到底是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哪能說放下就放心的。
她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有失落更有不敢置信,亦想不出那樣的人同小娘子親近的模樣來。
趙承硯整日像是個天仙似的,一開口就扎得人心生疼,他就好好閉上嘴,擺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便是她想過嫁給趙承硯,也從未幻想過與他舉案齊眉的場景。
他一男子,偏生得一副謫仙人的模樣,叫誰在他身側都覺得矮了一頭,差了幾分。
「你可看清了?真是他?」
那小奴連連點頭:「真是看清了的,況滿汴京也難尋他那樣的身形氣度,豈能是一個小小的面具便能遮住的。」
聽到這兒,高正儀信了大半。
她心中不由酸澀悽苦起來。
敢情從小到大的情誼比不上一個不知打哪個犄角旮旯來的。
她整日對人這樣用心,可說自己的打扮,琴棋書畫都是為趙承硯而學的,卻不見得人多看一眼,甚至連家門都不叫她進去。
而今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同一女子親親我我,面上還遮着,連光也不敢見。
莫不是被小甜水巷子裏哪個伎奪了心,才如此遮掩行事呢!
思及此,高正儀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她是惱的,卻不光是惱趙承硯,更是惱自己,惱自己而今什麼都沒查清楚,就在這兒無不惡意的隨意揣測。
嫉妒蒙人心,這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