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真愣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種洶湧的,複雜的情緒,像撲面而來的巨大潮汐,砸在他這個站在岸邊,準備赴死的人頭上,裹挾着他將他捲入海中。
世界天旋地轉,混沌不分,他沉溺在晦暗咸腥的海水中,漫漫無邊,找不到出口。
忽然海水被劈開,一道光射進幽深的海底,它燦爛極了,如此耀眼,許小真迫不及待握住這束光,掙紮起身。
母親病逝,父親酗酒而死,繼母帶着他改嫁,生下沈冽,沒幾年繼母和繼父也雙雙離世,他養活不了沈冽,有個人家願意接他去過好日子,可他寧願被接去的是沈冽,於是沈冽被送走了。
這是,至少不必再擔心弱小的弟弟隨時會病死在十八區,但他從此也失去了弟弟。
隨後,便是周延
他以為命運不會給他一絲一毫仁慈,得不到和失去永遠是他人生的命題,原來還會有一分溫存留給他的是嗎?
有了一個孩子,一個他和周延的孩子,可惜周延看不到了。
他悲喜交加,不知作何表情,於是只能留下茫然。
幾個omega看他表情呆滯,以為他被嚇傻了,他們想像慣常一樣擁抱一下這個可憐的小O,但是面對他狼狽髒兮兮的身體,實在無從下手,只能溫柔地勸誘。
「發生了什麼,你可以跟我們講講。」
「我們都是omega,應該互相幫助,我們會幫你的。」
「別怕,你說出孩子父親的名字,我們肯定會讓他對你負責。」
許小真從來沒面對過這麼多善意的目光,他們都在幫自己譴責一個未知的不負責任的男人,他忍不住鼻頭一酸,飛快低下頭掩蓋表情,他不想讓周延死後被本人誤解,解釋:「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
幾個omega倒吸冷氣。
「天吶!原來不是始亂終棄,這個alpha死了?」
「真是,真是太慘了」
「alpha?」許小真聽到他們的議論,心間一顫,忍不住抬起頭。
「當然是alpha了,你不知道嗎?你身上帶着alpha打下的終身標記,」一個omega解釋道,他指指許小真的脖子上那塊軟肉,「就是咬在這裏,這裏是腺體,把信息素注射進去。」
一個死去的年輕alpha留下的遺腹子,一對依偎在貧民窟的苦命鴛鴦,甚至都不清楚標記是什麼,腺體是什麼。
他們憐愛地看着許小真的肚子,猜測這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是alpha還是omega。
「omega被終身標記後,隔一段時間就需要alpha的信息素滋養,你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等到再過段日子,信息素就會暴亂,你的腺體會隨之枯萎,腺體可以說是我們的第二生命,如果腺體逐漸枯萎,人也會逐漸失去生機,你會死的!」
他們用最簡潔易懂的解釋向許小真說明腺體的重要性,目光憐憫憂愁地看着許小真。
「你要留下這個孩子嗎?如果留下的話,你腺體上的標記就得洗掉,不然你的身體會逐漸孱弱,孩子也保不住。其實父親如果能在孕期一直陪在孩子身邊,釋放信息素,對孩子的成長是有好處的,但現在的情況」
「其實我們還是更建議你打掉這個胎兒,可憐的孩子,你的身體太差了。」
他們給出喋喋不休的建議,許小真卻捕捉到了關鍵詞,alpha,他身上有alpha的標記。
alpha的標記?可周延是個beta啊!他親自帶他去分析的血液成分。
許小真下意識摸摸被說是腺體的地方,酸痛酸痛的,怪不得這裏被陳奕松咬了,周延會那麼生氣,原來這裏是omega的腺體
陳奕松?陳奕松也咬過這裏!
他緊張地攥着拳頭,小心問:「一個分化失敗的alpha,也能給omega做終身標記嗎?」
醫生頓了頓,情況竟然遠比想像中的複雜呢,他沉思片刻,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有些alpha是在分化末期失敗的,他的腺體已經形成,信息素也完備,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失敗了,他們還是有能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