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玄冰洞。
冰綃閣的門被打開,三尺碧綠冰榻上,掛着碧綠的冰針帳幔,如水晶般地垂在四周。
榻下一片血紅霞光,像燃燒的火焰,映得整個室內幻彩生輝,光華奪目,卻沒有一絲溫度。
碧綠冰榻上,安放着一個大葫蘆,水玉般晶瑩剔透,散發着淡淡的琉璃珠光。
男子神魂離體,魂魄進了玉葫蘆,高下重新駐入景炫殼子裏。
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面色蒼白,神情慘澹,眸中流轉着不盡的隱痛,喃喃道:
「哥哥,對不起,我沒能留住疊兒,是我沒用......。」
玉葫蘆里,男子着一身素白衣袍,綢緞般柔順的墨發散在冰枕旁,容顏如畫。
面上輪廓似冰雕玉琢,他靜靜地躺着,清貴如雪,優雅似雲。仿佛從未離開過。
高下匍匐在地,神情頹然,無法釋懷。
「高下,算老夫老眼昏花,當初,就不該讓你這麼幼稚的娃兒,住進我徒兒殼子裏,還把事情辦得稀爛。」
花仙君從石門外走進來,甚是痛心疾首。
「小孟孟走了,我徒兒痛不欲生,拼着魂飛魄散也沒能將她追回,你瞧瞧,虛體上的靈光變得黯淡異常,待他形魄完全消失,即便回花鏡也沒得救。」
聽聞此言,高下身軀一震,驚然抬頭,見葫蘆里光暈果然疏淡了幾分。
一把抓住仙君袍角,抬起哀傷血紅的雙目,淒聲道:
「仙君,你要救救哥哥,你一定能救哥哥的是不是?」
「要救他,首先得保小孟孟平安,才能讓他的執念一直存在,護住魂魄不至湮滅。」
「仙君請放心,我已派四劍美隨疊兒北征。」
花仙君覺着如此甚好,抬掌往葫蘆里輸送仙力。冰榻上的光暈又明亮了幾分。
「仙君應該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為何不直接告訴疊兒,哥哥已戰死,也不至於讓她傷心失望,對哥哥怨恨至深。」
仙君不屑一顧:「當初大家不是以為小孟孟墜江而亡嗎?
誰曉得陰差陽錯,竟成了他的新娘,若不是上回來虞山,又怎麼知道她還活着。
此時木已成舟,然後突然告訴她我徒兒已戰死,要到花鏡才能復活,死人還娶媳婦兒,這不是害人嗎?誰說得出口?
連先前的新郎官都是昱王假冒的,那會是什麼後果?」
高下冷哼:「仙君不是能掐會算嗎?」
「自她墜河後,老夫就卜不透。」
高下神色冷寂,無助地看着葫蘆中人,睫上掛着晶瑩的淚珠。
「什麼卜不透,當初仙君只曉得悲傷你家溶兒,根本沒把疊兒放在心上。」
花仙君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小沒良心的,做了幾日冒牌太子,竟然曉得揭人短處……」
小疊率領人馬接下來又闖過兩關,經過近十日的快馬加鞭,終於臨近穆蘇地界,卻不見南來北往的客商行人,顯得格外冷清。
老遠就看見高高的烽火台,聳立在南棣關青山上。
將士們頓時有了浪子歸家的親切感,離開數月終於回到家鄉。
小疊心頭百感交集,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原地。其實人生就是一個轉圈的過程。
當從起點走到終點時,才驀然發現,除了被生活折磨得蒼老不堪,病體沉疴,一切榮華富貴、恩怨情仇都是過眼雲煙,仿如春秋大夢一場。
不多時便進入兩國交界的南棣關,踩在穆蘇的國土上,看着連綿起伏的群山,每個戰士都放鬆了心情。
王生霸急聲道:「公主,後面有五人緊追不捨,看樣子是衝着咱們來的。」
疾風呼嘯,小疊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心道莫非是蕭將軍派去共同作戰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