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小禹和李紅桃談話的時候,錢過繼已經縫好了一雙鞋,輪帶底,皮革幫,不得不說,這老漢的手藝和他的長相一樣出眾。
鞋看起來雖然略顯笨重,造型也很古老,卻很有一種原始質感,反倒顯得霸氣十足,針腳細密均勻,邊角修得平整光滑,一點也不像手工做出來的。
趙小禹忍不住讚嘆了一番,不過他心裏想,這種人才,監獄裏估計也用得着,據說那裏面也有各種工廠,至於有沒有工資,他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點,他又不由感嘆錢過繼時運不濟,本來修鞋修得好好的,沒招誰惹誰,遇上陳慧這個愣頭青,以為要過上幸福生活了,到頭來卻葬送了自己的自由。
不過,這也是他咎由自取,他心中但凡有一點善念,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某種程度上講,買人者和賣人者一樣可恨,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是人販子的衣食父母。
趙小禹要走,錢過繼拱腰相送,央求趙小禹在領導面前多幫他美言幾句,趙小禹說:「一定的,就你這手藝,我估計領導都得敲鑼打鼓來接你,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心裏說,豈止是敲鑼打鼓,還要警車開道,武警護送。
錢過繼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當場要給趙小禹下跪磕頭,被趙小禹拉住了。
石頭忽然跳到趙小禹面前,扭扭捏捏地說:「叔叔,你們能帶我走嗎?我不會釘鞋,但我有體力,什麼苦都能吃,我不要工資,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趙小禹心中一動,這孩子和自己何其相似啊!摸了摸他的頭:「和你媽好好說說,去上學吧,不然你永遠離不開這個地方。」
三人上了車,車沿着來路顛簸而去,坐在副駕上的趙小禹忽然叫了一聲:「停車!」
他從反光鏡中看到,那個孩子一直跟在後面,司機停下車,那個孩子一見,高興地跑了起來。
張律師從車窗探出頭,不安地說:「趙總,你不會要帶走這孩子吧,千萬別,那樣你就真的成了人販子了。」
趙小禹沒說話,推開車門下了車。
石頭加緊幾步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叔叔,你要帶我走嗎?」
趙小禹蹲下來,雙手按着他的肩頭:「叔叔不能帶你走,叔叔是想告訴你,月份牌上真的沒有2月30號,閏年也只有29號,等你上了學,這些常識就都懂了。聽叔叔的,去上學吧,那才是一個孩子該幹的事。」
孩子流下了眼淚:「其實我知道的。」
「你知道?」
「嗯,我知道2月沒有30號,我是不想讓別人說我媽是騙子。」石頭嗚嗚地哭起來。
趙小禹心中一酸,想說點什麼,卻感到有東西卡住了喉嚨。
他伸手抹掉了孩子臉上的眼淚,站起來,默默地上了車,說了聲:「走吧!」
山路難行,麵包車走得很慢,反光鏡中,那孩子一直站在那裏,慢慢地被陽光吞噬,反光鏡中,只剩下一片荒蕪的山野,和一片炫目的白光。
三個人誰都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沉重。
趙小禹想,不是每個母親都叫孫桂香,不是每個孩子都如他一般幸運。
這裏的人想出去,可是他們寧願打斷雙腿,到城裏寄生,也不敢單槍匹馬到外面闖蕩。
城市並不遠,遠的是人們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人們嚮往新生活,但又害怕新生活;想改變,卻又不敢改變。
不要說那些被人販子拐賣了的人腦子不夠用,只是他們所處的環境,讓他們寧願相信一個陌生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
就像石頭,還用人販子費盡心機拐賣嗎?
看不到人生希望的他,只要給他一點小小的承諾,他就會義無反顧地跟在你後面。
張律師問:「情況怎麼樣?」
趙小禹從包里掏出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