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還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雖然當時他距離那位網絡家比較遠,沒有看清楚現場,但不知是否幻覺,他仿佛聽到了吊燈斷裂,砸落,網絡家筋斷骨折的聲音。
後來人群騷動,大眾奔逃之時,他也隱隱看到了展台上殷紅的血跡,像是一條蜿蜿蜒蜒的小蛇,對他吐着舌頭,要傳遞給他什麼信息。
再後來就聽到消息,說那位網絡家重傷不治,很遺憾地逝去了。
現代社會資訊發達,年輕人大多看過不少意外事故,血腥殘暴的視頻,心理承受能力沒那麼差。
但李耀的心還是「卜卜」跳動,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在迴旋。
是……恐懼嗎?
不,除了恐懼之外,更多是疑惑,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大腦迴路中川流不息。
李耀又想起那兩位東西方奇幻和動漫領域的大師吉爾森和高屋義博之死。
經過大半天的發酵,這兩件事已經在奇幻文學和動漫愛好者的小圈子裏掀起軒然大波,各種半真不假的帖子滿天飛,還有網友的自發悼念等等。
按理說,李耀並不是特別狂熱的奇幻文學愛好者或者漫畫迷,沒必要湊這個熱鬧。
但他就是忍不住將兩位大師逝去的新聞看了又看,每一張照片都不放過,還將兩段新聞和動漫節上的意外進行對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一位熱愛麻將的扶桑漫畫家和一位心狠手辣的西方奇幻文學大師,再加上一位本土的網絡作家根本沒有半點兒相同之處,也不可能存在任何聯繫。
雖說幾乎同時發生意外有點兒巧合,但全世界有這麼多奇幻、科幻、玄幻文學作者,還有大批漫畫家和動畫遊戲製作師,還有數量更多十倍的從業人員,發生意外,也不奇怪。
但李耀就是覺得,就是覺得……
透過陽台的斜風細雨望出去,整座江南大學城都在暮光的映照下閃爍着昏黃的花火,不遠處剛剛修好,貫通全城的高架上傳來了汽車的轟鳴,校園裏到處都是五彩繽紛的花傘,組成了一個絢爛如萬花筒的世界。
這個世界,好像比上一秒鐘要稍微單調一點點。
不,不是現在,更準確說,是那盞滾燙的大燈從天而降,砸到網絡作家腦袋上的時候,李耀感覺,整個世界的「色調」,比上一秒鐘變得更單調、黯淡了一點。
那就好像一個原本由一萬八千種色彩組成的世界,減少了一種顏色,只剩下一萬七千九百九十九種色彩。
或許,終有一日,整個世界都會變成黑白兩色,甚至連黑白兩色都不存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永遠永遠。
「我在發什麼癔症啊!」
李耀從恍惚中驚醒,忍不住笑起來,用力敲了敲腦袋,「是看多了還是異夢做多了,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現在已經到了畢業季。
同學們都在忙着寫論文,跑實習,找工作,迎接社會帶給他們的第一波衝擊。
李耀的成績和家庭都普普通通,還達不到能讓他超然物外,整天發白日夢的程度。
他沒什麼太強烈的事業心和進取心,但也沒墮落到玩物喪志,自暴自棄的地步,反正他就是三千紅塵,芸芸眾生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別人怎麼活他也怎麼活,爭取不上不下,六十分萬歲就可以全世界六七十億人中的絕大部分,不都是這樣嗎?
「別胡思亂想這些沒用的東西了。」
李耀深吸一口氣,雙手伸向陽台外面,接了一把冰冷的雨點,用力揉搓着滾燙的臉龐,「整天發白日夢,難道還能發出個好工作不成?從明天開始,真的不能這樣墮落下去了,必須要好好準備畢業論文,還要參加招聘會,爭取找個發展機會比較大的工作,買房子,買車子,娶老婆,生孩子……話說回來,今年工作還真難找,現在房價又這麼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湊得到首付,沒房子誰和你結婚?」
李耀嘆了口氣,從骨髓里生出一股無力感。
總覺得有一層無影無形的薄膜,把他劈頭蓋腦罩住,令他看不到方向,喘不過氣,更使不上勁。
或許,真實生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