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半步杖典
拿格左手撤韁,兜開馬匹。心裏忽然感到:梭黎冰刀里除了嵌進獵司里迪族語祭祀的力量,出自憤怒的銳意,也在漫自升騰。他能以刀觸碰到——那種極致不可阻撓的孤忿。
他忽而沉降腦袋,不禁記起:上次在曠野上,族人舉行祭禮的時候,梭黎曾經利用風形化生一把犀利的冰斧,交給自己。
拿格用手掂玩過那件異常稱手的法器。但是,在真正的心裏,他非常不願意接受:站在祭祀火焰高台的梭黎,俯下身軀,以帶着賜予的表情,遞給自己禮物。
獵司里迪族幾乎每一件獸皮裘衣上都刻着、族人們快要讀爛了的古經:祭祀所獲,因為最小的輕視會瞬間消失殆盡。
他終於知道:那件法器脫手而飛的瞬間,就已經觸物裂解而震碎了。
那種被憤怒之手暴甩而出的瞬間,嵌物震顫的模糊形格,其實,也是拿格憎惡到暴怒的一顆心。
這個奇怪的念頭忽而在大腦閃過一道刺心的光芒,悄然而逝。
丟失的心靈,再次被有意識撿回來時,其實已經變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東西。不再代表原初的真意。
這是龍耶柏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拿格不敢輕易懺悔。因為,這些不經意湧入腦海的東西,根本不搭配——此時持着藍刀、發力中的手。
拿格強硬擼韁,調轉好狀態中的馬匹,突兀着猩紅的暴眼,用藍刀指着側臉、不願對視自己的梭黎,「你敢運用獵司里迪的祭,我就能動諸——獵司里迪祭禮中的護法刀。這是真的!」
凝蝶蘿看着拿格冷厲猩紅的目光,恐懼地低下了頭。
梭黎沒有接應拿格的話,他撥轉「怒墨剎」,也重新兜回來。
拿格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必須是重新面對梭黎的生手。所有熟化過的手腳,對梭黎已經無濟於事。
拿格推動馬匹,超前疾速出刀。雖然,自己不是祭主,但是,除了力量與刀法,所有來自精密護法的密宗啟示,卻是曾經龍耶柏傳授的真秘。
梭黎雖然是靈性啟示的歡嬗之光,但是,此時的自己就是龍耶柏曾經說過的——獵司里迪的法典。
而且,在獵司里迪的祭祀中,自己完整承接了獵司里迪族兩個完整靈性光的祭主。非常精悉龍耶柏和梭黎祭祀禮儀、格式、心性上的微妙差異。
族裏,族人們一直將拿格和梭黎視作心靈還沒有成熟長大的孩子。
而且,冰盧厝、羽焰火、盾馬……各族也嗤笑:難道獵司里迪真的找不到可以放置經本的古老神龕?
但是,龍耶柏總會將手執的鐵杖,猛地插在冰地。顯示獵司里迪祭禮一塵不變的原初。
是的,無論面對獵司里迪的族人,還是直面異族詆毀,他就是這樣停頓腳步,猛地駐足,用空間瞬時沉凝的冷靜,擱空那些話。
「因為,最小的心靈,很容易接受最完整的新光。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事!」
每次,龍耶柏都是這樣一塵不變的回答。於是,族人們或其他各族對這句本以為常的話,稱為——獵司里迪的「半步典杖」。
是的,他們聽得出來。龍耶柏藏着掖着的話,才是真正的秘笈。或許更不是。
不可深知的話,連判斷都是白搭。
但是,拿格以自己一顆心、一把刀、族祭禮儀、感覺之光……極致彌合——熟稔靠攏一顆深邃古舊心靈時,靈性以及法格與之清晰碰撞的靈動與驚喜。
而那些刻在經卷上、熏腥濃烈的字跡,唯有在那些靠攏的瞬間,才能被靈敏躍遷狀激射的感覺光,破開形格僵硬的窠臼。
而此刻,儘管梭黎動用了族禮祭儀的規程,化生冰刀。但是,拿格絲毫不感到怯懦。
長久的磨礪中,他似乎因為熟知梭黎行祭的心態,所以,能夠熟悉感受梭黎顯現手感的慣性。
第八十九章 半步杖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