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麼感受?
劍客應當不知道,他亦是不在乎。可是在這瀕死的時刻,他卻忽然知曉這死亡的秘密。
也許是瀕死的錯覺,劍客居然在旁觀看自己沉向被施烏刺死的穢怪,意圖去取那短劍。他知自己在旁觀看,卻無暇顧及這種奇異的感官,此時此刻他僅有一個目的,取回那把短劍。
施烏將體內穢迴路畫於船上,再投擲短劍以激活虛化確有成效,這穢怪受那一刺便脫離船隻,但這短劍相較於穢怪又太小,無堅不摧之劍雖深入它體內乃至重要器官,卻未立即致它死命,這穢怪形如被車碾壓的貓狗,逃開事發地,卻難逃一死。
那穢怪帶着淡淡的血痕游向藍黑的深海,不知是否是錯覺,一剎之間,劍客竟然見那黑不知底的深處有所晃動。他顧不得這些,那穢怪帶着生存的渴求向深海游去,一時之間,劍客竟然追不上它。
劍客不會游泳,他一生並未見過幾次大江大河,更不用提下水,這時僅憑重力牽扯,他的速度自然比不上海中巨獸。
但是,劍客並非無有方法追上那巨物,巨怪無形,其血在海中卻有跡可循,那一柄深入血肉的短劍亦如夜中螢火般引劍客注意。
手中無劍,足不沾地,口不能言,聲不可顯,劍客竟然已至穢怪身後。他無視這看不見的穢怪,伸手取那短劍,卻覺知自己的手掌進入了溫暖、軟硬有質的腔室。
這是穢怪的口器。
劍客仍有一瞬的時機縮回手臂,這穢怪並未反應得來有一生物將肢體伸入它的口器,畢竟此時此刻它正逃命,這一瞬的時機以後,穢怪本能的反應已足以驅使口器收縮,撕下他的手臂。
可是劍客並未縮回手臂,他已知這穢怪將不遺餘力地游回深海,無論此後它是死是活,但這也許便是唯一的機會,唯一收回這短劍的機會,所以他仍將手臂深入,穿過那創口握住那柄短劍。
與此同時,穢怪口器合攏。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黑暗中如有一道閃電,這閃電並非其他,正是施烏曾向他們講述自己的能力運轉的過去,正是劍客預感到施烏作為時驚詫的一瞥。
與水分離、深色的血液依附於地板,也許正是於這一瞬,劍客頓悟了這能力應當如何使用,同時也藉此通曉了施烏意欲所為。
劍客抽出自己的劍,如施烏無需見便能閃避這穢怪的攻擊一般,他亦知這穢怪已知曉他的存在,不介意將他帶走以作傷病時的飲食。
劍客此前從未在如此的介質中揮劍,但他的劍不會出錯,他的劍不只為陸地上的設計,他的劍術更不會被如此之境拘執。劍二,隨劍客握劍之時顯現,怪異之景顯現於這無人可見的深海看,劍客消失在這片海域,卻也能在這海中見到劍客,他仿佛是海市蜃樓,一瞬一息中自假成真、以真入假。
並無宏大的現象,肉眼難見劍痕散佈於海中,血液流出隨劍痕而顯現的傷口,稀釋於海中,不可見的穢怪雖不可見,卻能以劍痕的分佈知它的狀態。
它漸漸的失血,無力,沉入包攬一切黑暗的深海。
劍客亦隨劍招的結束而沉入海洋,不待劍客有所掙扎,自外而來的眩暈感俘獲他的心智了,他漸漸沉入宏大黑暗的深海中。
深海的黑暗中,更大的巨物擺動,難以察覺它的動作,因為它太過巨大,無法觀察到活動的肢體。
氣泡隨劍客的沉溺上上升,離開這將失去屍體的軀體。
一切便如此發展,毫無例外。
只是,這沉溺的時間未免太過長久,這死亡來的太過遲緩。
劍客睜開雙眼,看見的是被紅霞染透的海水,這也許不是海水,海水並沒有這般溫暖,這麼舒緩人心。他伸出手掌,卻發覺自己伸長了腿;他擺動身軀,卻身軀沉靜如死屍。溫度、紅霞中的水流如此溫暖、和藹,任何生命都應趨之若鶩,可劍客卻發覺自己並無色彩。
這是錯覺,這是錯覺。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