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界的晨昏變化並不明顯,這濾鏡一般的光芒於晝日西沉之後如抽絲剝縷般消散,緩慢地如同眼看衰老漸將身體奪走。施烏走在篝火前,調弄着這鍋湯。
距他與劍客的談話已經幾日,他所預料的襲擊並未到來,便是這幾日的日程,他已漸感覺及其接近徐瀚銘的據點,當然這只是第一步,他前往那裏只是為了尋找定位那些智械生命的方法,或是它們曾存在與行動的痕跡。這以後還要從那不盡其數的記錄中尋找可用信息,選定幾個可能的位置,再走遍那些位置以尋找線索,最後再根據那些線索尋找智械生命的處所。
穢子無聲走到施烏背後,無言而視。
「怎麼了?」施烏問道。
穢子並未立即應答,它猶豫着,坐到施烏身邊,以手挖坑。它並未看向施烏,思緒有如不經意的微風飄入施烏腦中。
它應該走了。
施烏笑一笑,望向火焰,焰色閃爍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的臉色,穢子也無顏去看施烏。
「為什麼呢?有什麼東西在呼喚你嗎?還有有什麼你不滿足的地方?」
穢子無以應答,搖搖頭。
「那你再考慮一下吧,也可以不用告訴我。你要去哪裏,我想辦法送你一程,不過湯要好了,你先去把劍客找回來,吃飽再談,好嗎?」
穢子仿佛忘記了傳遞想法,點點頭,順着林間的痕跡離開,尋找劍客。
劍客不輕易離開,世上僅有一物可驅使他行動,但他這時竟為人的衝動離開。施烏自看在眼中,任由他離去。劍客不會出事,施烏自有分寸,劍客亦然。他出去只為一件事。
——劍客對施烏的應答輕鬆,這並未是他可自如應對那穢怪的緣故,只是因他行事如此。假若將是那時候施烏的穢比作一,那劍客應當是三,其穢可輕鬆碾壓一份穢量者自然也能輕鬆擊敗持有三份穢量之人。
劍客想到的並未是劍,是過去。那時他還不至於如此瘋狂,得穢以後領悟的劍式尚未有這時熟練,甚至不及這時的施烏。可僅是如此,只可揮使劍一的他已名躁四方。他奉命與其他成員一同前往解決因KIA出現的事故,具體事件他至今也不明,只知那裏出現了穢怪。
那時他便品味了絕望,正是因那一場爭鬥而知的無力感使他走上如此的道路,他不為旁人的死傷悲痛,他只不願自己無力面對未來,所以才有至今的劍客。無人知劍客的過去,不單是劍之寒芒使眾人只顧於他的劍,更因他的有意作為。
劍客隨意地走,掃視一切。他這時全然無有往日那嚴謹肅穆之相,輕鬆得不知世上可曾存在劍一事物。可他卻並不如外表一般輕鬆,一切盡在眼中,他看見了......
他看見了綠樹無緣無故中枯死,穢怪逃離此地,黃土漸而乾燥。
所以他知道了自己為何有如此的心境,為何他對「人」那部分的抹殺如此嚴重,此時此刻仍傷春悲秋。
那個穢怪,是那個穢怪,他它吸取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於降臨以前先行震懾,將眾多宵小驅散,將一切活物驅逐。所以劍客能見不可行動的樹木漸漸枯死,或爬或走的穢怪皆離開此處,連腳下土壤的水分似乎也震懾於穢怪淫威,離開此地。
劍客拔出劍,審視劍上的痕跡,隨即,他收起屬於自己的劍,看向離開之時施烏拿來的劍。現在他明白了施烏為何讓他帶上這把劍了,他看自己的劍已不能穩固己身的心境,如此便要用施烏的劍。
可劍客並未抽出那劍,他握住屬於自己的那把劍,和緩地呼吸,和緩地回憶往常的呼吸頻率。他走向營地,目視着入眼綠樹一點一點枯死,目視穢怪乃至於穢量微微的動物逃離此地。他看向尋來的穢子,問道:
「離開?」
穢子搖頭,思緒飄向劍客大腦:施烏叫它來尋找你,可以吃飯了。
劍客走向營地,留下一句話:「若是走,帶上食物。」
穢子不解,劍客現在怎麼會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