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垂下眼眸,可惜這些事情,他始終需要去面對;那些黑暗的、陰謀的算計,他始終應該去了解。他的青春,可能就這樣被埋沒。那又有什麼辦法,誰讓他生在這樣的家?
這就是他的命,不是嗎?他能在高氏和大將軍那樣的深沉的泥澤里這麼純潔的活着,或許本就是奇蹟;那些權謀,本應是他骨子裏深刻的印記,卻難得他這般純白無瑕。
看到三娘先看向自己、又看向遠方、最後黯然神傷的眼神,趙仲針忐忑起來。他一時間不知所措,只能靜靜的等着,深深的探究卻沒有結果。
只是,他默默的感覺到,接下來三娘要說的話,一定是很重要的話。
「三娘……」「小將軍……」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突然同時說話,不同的是,趙仲針看着三娘,而三娘卻只是望向那遠方藍天映襯下孤零零的角樓。
雙方一張口,就聽到了對方準備說話。
三娘轉過頭,正好看到趙仲針略顯尷尬的眼神。她微微一笑,笑的很淡,卻沒有移開眼神,看向他開口說道:「小將軍都不好奇為什麼我來見你?」
見到三娘這樣口氣淡淡的說話,趙仲針懸着的心漸漸放下,坦言道:「想必是想單獨詢問陳先生的事情。」言下之意,是楊家人對陳飛遠有些齟齬。他也只是猜測,丟出來給三娘判斷。
「其實,並不是。」三娘暗暗吸了口氣,低下眼帘、停頓了一下,抬起來望向他,看向他心裏般的說道:「你沒有發現我們對於你的到來並不感到開心?」
趙仲針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三娘會這樣直白的問出來,臉色隨之一紅。
三娘卻並不是真的要他的回答,接着說道:「你再想想我父親,什麼時候入的將軍府,後面可有接觸外人、可曾出過府?」
說道這裏,三娘便不再往下說了,只是看着趙仲針的眼神由尷尬變得迷茫、再由迷茫變得困惑,突然,他眼神一縮,滿眼的驚訝。
三娘知道,他猜到了。
果然只是單純,不是蠢笨。還好還好。
三娘也鬆了口氣,有些事情,點到為止,比說出來能留有餘地。
「不、不會吧?」趙仲針略略低下頭,皺着眉,聲音不大像對自己說又像在詢問:「難道父親把陳先生給軟禁了?」
然後猛的抬頭,正面對着三娘,神情急切的問道:「這是真的嗎?」
三娘點了點頭:「所以,當你來楊家的時候,所有人都很不歡迎你。」
這一切太突然,趙仲針一言不發,臉色發白,腦子裏卻轉的飛快——陳先生與父親是至交、陳先生幫父親做事、自己與陳家交好、陳先生被父親囚禁、父親要自己來接陳先生家眷——天哪!原來,我是被父親利用了!利用我來對付陳家!
趙仲針不禁輕輕退了一步,想着自己被父親派來接陳家家眷的時候,自己還興高采烈的,一路打馬狂奔、喜不自禁,生怕耽擱了行程。
原來,父親並不是真的信任自己,而是利用自己與陳家的親密;
原來,自己狂奔千里前來,本是為早日見到三娘,卻不想成了親手押解她們回京的人。
難怪,難怪。
難怪那時候母親笑的那麼甜膩,甜膩的那麼詭異。當時他們在廳內,母親就不時在一旁給父親煽風點火,讓我來陳家接他們回京,原來早就謀劃好了——我必然欣然而往、陳家將必然恨我入骨。
可惜自己被喜悅沖昏了頭腦,還以為母親在幫自己。
她其實早就知道了一切吧,知道我對陳家的心思、知道我對父親肯定的渴望、知道我是這樣的蠢材,才會這樣不留痕跡又輕而易舉的算計自己吧!
蠢材、真真是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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