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門帘掀開,紅着臉的畫屏姑娘,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沈四一直瞄着那兒呢。一見畫屏出來,趕緊住嘴、正襟危坐,裝起了謙謙君子。
但他這番功夫註定要白費,因為畫屏姑娘蓮步款款、目不斜視,也裝起了淑女。
沈四隻見她從眼前走過,到了沈默面前道:「原來是沈小相公啊。」
沈默起身還禮道:「原來是畫屏姑娘,真巧啊。」
「是呀,真巧。」畫屏點點頭,輕聲道:「您怎麼又來這兒?」
「家父受了點傷。」沈默沉聲道:「不得不再來勞煩大夫。」
「受傷」畫屏驚訝的抬起頭來,小嘴微張道:「怎麼又受傷了?」
「無妨,只是摔着一下。」沈默低聲道。
「啊,你的臉,還有身上是怎麼了?」畫屏這才看到沈默衣衫破爛,臉上也有塊烏青,嘴角還有血跡,八成是剛打過架的。畫屏姑娘一着急,淑女風範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向他靠近兩步,緊張道:「你受傷了,傷得重嗎?要不要緊?」伸手想摸摸他的烏青,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趕緊退一步,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沈默不忍看她受窘,活動下手腳道:「好好的呢,多謝姑娘關心。」
「說不定有內傷呢。」畫屏輕咬下唇尋思片刻,終是轉過頭去,提高聲調道:「胡三,幫忙請馬大夫過來給沈小相公瞧下病?」
夥計胡三正在櫃枱後面忙活,聞言陪笑道:「方才已經瞧過了,無甚大礙的。」
「不行,再仔細檢查檢查!」畫屏姑娘柳眉一豎道:「快請馬大夫去。」
她是當家大小姐的身邊人,哪個不開眼的敢得罪?胡三一縮脖子道:「這就去請。」便去偏廳重新請了馬大夫,過來給沈默望聞問切一番。
「馬叔,」老大夫問診完畢,畫屏便朝沈默幾個告個罪,扶着老大夫回到偏房。一進屋便急切問道:「他沒事兒吧?」
那老馬無奈的搖搖頭道:「沒有病就是沒有病,還能沒病找病?」
「馬叔」聽出老馬語氣中的促狹,畫屏不依的牽着他的袖子道:「真的全身都妥帖?他前些天還被毒蛇咬過呢。」
「哦。」馬大夫終於明白了,一邊坐下一邊笑道:「小哥的身子確實有點虛,應該是上次還沒好利索,老朽再給開點滋補品?」
畫屏這才笑逐顏開道:「您老說的一準沒錯。」又是端茶又是遞筆,哄着那大夫開了老長一串的藥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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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看着屋裏嘀嘀咕咕的倆人,湊在沈默耳邊道:「我說兄弟,這小娘皮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沒有啊。」沈默奇怪道:「何出此言?」
「不就是開個方子嗎,幹嘛還要避開咱們?」沈京滿肚子心眼道:「我看她們八成想開些人參鹿茸、冬蟲夏草,狠狠黑咱們一筆。」
「不會吧」沈默的臉都綠了,他想不到現在的大夫就已經亂開高價藥了。這年代也沒個社保啥的,除了自己負擔,還能上哪報銷去?他越想越驚心,看到畫屏拿着張紙箋從偏廳出來,起身剛想開口說話。
卻見她朝自己丟個眼色,沈默甚是識趣,將那句『開副狗皮膏藥就行了。』硬生生咽回肚裏,又一屁股坐下了。心說橫豎欠她的人情,這次被宰了我也認了,就當給她家小姐出出氣吧。
想那殷小姐給他爺倆看了病,不僅沒收錢,還得賠禮道歉,還得時不時上門送溫暖。雖然換作是他,為了挽回商譽也會那樣做,但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沈默覺着殷小姐一定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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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方抓藥吧。」畫屏將方子擱在櫃枱上,胡三拿起算盤撥拉幾下,咋舌道:「這得二兩七的銀子。」
「只管抓就行了。」畫屏瞪他一眼,小聲道:「這是小姐吩咐免賬的舊病。」
胡三心說,這不胳膊肘子往外拐嗎?但鋪子又不是他家的,既然有下賬的地方,他也樂得順水人情,巴結下小姐的紅人畫屏姐。
第十八節 濟仁堂 (下)